苏晚是在顾淮的书房里，发现那张画的。

一张A4纸，画笔稚嫩，色彩鲜艳。

画上是一家三口，牵着手，在公园里放风筝。

旁边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希望顾叔叔快点成为我的新爸爸。】

落款是，【爱你的小杰】。

顾叔叔。

苏晚的丈夫，顾淮，A大最年轻的物理系副教授。

她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结婚五年，他们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顾淮说，他还想在学术上再进一步，暂时不想分心。

苏晚体谅他，支持他，辞掉了自己前途大好的工作，全心全意做他背后的女人。

她以为，他们的二人世界很幸福。

原来，只是她以为。

顾淮晚上十点才回来，带着一身微醺的酒气和疲惫。

“今天学院聚餐，多喝了点。”他一边换鞋，一边解释。

苏晚没说话，只是站在客厅中央，静静地看着他。

灯光下，他英俊的眉眼一如往昔，金丝边眼镜为他增添了几分斯文儒雅。

可苏晚只觉得陌生。

顾淮察觉到她的沉默，走过来想抱她，“怎么了，晚晚？不开心？”

苏晚侧身躲开。

她将那张画，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顾淮的视线落在画纸上，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他轻笑一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哦，这个啊，我一个学生的儿子画的，那孩子挺可怜的，单亲家庭，妈妈一个人带着他不容易。”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最近在给她儿子做免费的一对一辅导，孩子很依赖我，童言无忌，你别多想。”

童言无忌？

希望你成为我的新爸爸，这也是童言无忌？

苏晚觉得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

“一对一辅导？需要辅导到让你成为他新爸爸的程度？”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顾淮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苏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多疑？我跟她妈妈清清白白，就是看孩子可怜，动了点恻隐之心。”

他俯视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傲慢和不屑。

“你的世界太小了，晚晚。除了我们这个小家，你也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胡思乱想。”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

她的世界太小？

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要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可以安心地待在他的羽翼之下？

是谁说，他喜欢她眼里的纯粹，不希望她被外面的俗事污染？

现在，他却嫌弃她的世界太小了。

苏-晚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顾淮，你看着我的眼睛。”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真的跟那个女人，清清白白？”

顾淮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不敢与她对视。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很累了，想去洗澡。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无理取闹。”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苏晚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五年的婚姻，五年的付出，换来一句“你的世界太小”。

何其可笑。

顾淮洗完澡出来，发现苏晚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份文件。

他擦头发的手顿住，“这么晚了，还不睡？”

苏晚没有看他，只是将其中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签了吧。”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顾淮疑惑地拿起文件，当看清上面【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苏晚，你疯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仿佛她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就为了一张孩子的画？你要跟我离婚？”

苏晚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

“不是因为一张画。”

“是因为你的谎言，你的心虚，你的傲慢，还有……”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他刚刚换下的衬衫上。

那上面，有一根不属于她的，棕色的长发。

“……你身上，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顾淮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衬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晚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顾淮，我们离婚吧。”

“这个家，我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顾淮慌了。

他从没想过，一向温顺听话的苏晚，会如此决绝。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急切：“晚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林薇真的没什么！”

林薇。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苏晚的心抽痛了一下，随即被更大的失望所淹没。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我觉得脏。”

顾淮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他看着苏晚决绝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这个他以为永远会待在原地等他的女人，好像真的要走了。

“苏晚！”他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威胁，“你别后悔！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苏晚的脚步顿住。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顾淮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就是一点小小的精神出轨吗？不就是对一个可怜的女人动了点恻隐之心吗？

他没有想过要离婚，他只是觉得，生活有点平淡，需要一点调剂。

苏晚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道温柔又带着点怯懦的女声传来。

“喂？顾教授……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个声音，顾淮烦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

他放缓了语气，温声说道：“林薇，是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小杰睡了吗？”

“睡了，刚睡着。今天还念叨您了，说您好久没去看他了。”

“嗯，我最近有点忙。”顾淮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跟你先生，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林薇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辛酸。

“还是老样子……他根本不管我们母子俩。顾教授，有时候我真羡慕您太太，能有您这么好的丈夫。”

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顾淮的虚荣心。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都被抚平了。

看，这才是善解人意的女人。

不像苏晚，只会无理取闹。

“别这么说，你也很辛苦。”他柔声安慰，“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挂了电话，顾淮看了一眼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嗤笑一声。

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苏晚，你很快就会哭着回来求我的。

他笃定地想着，起身走进了卧室。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客厅的角落里，一个微型的摄像头，正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红光。

而苏晚，正坐在出租车的后座，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顾淮和林薇“深情”通话的实时录像。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顾淮，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