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婚惊雷签完离婚协议,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黑色的签字笔从我指间滑落,
在昂贵的梨花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哒”。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
在我们之间炸开了一道万丈深渊。从此,我和陈浩,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瓜葛。我抬起头,
平静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他是我结婚十年的丈夫,是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伴侣,
是我儿子安安的父亲。可现在,他只是一个陌生人。陈浩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紧抿着,
那双我曾深爱过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
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怨恨。好像我才是那个无情无义、摧毁一切的刽子手。真是可笑。
律师将一式三份的协议整理好,一份递给我,一份递给陈浩,最后一份存档。
他公式化地开口:“两位,手续已经办妥。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你们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
”我接过那份薄薄的纸,指尖冰凉。这几页纸,终结了我整个青春的迷妄。我站起身,
对着律师微微颔首:“谢谢您,张律师。”说完,我拿起手袋,
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和陈浩待在一起。“林晚!
”陈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他猛地站起来,
椅子因为他过大的动作向后刮去,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他质问道,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十年夫妻,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安安,在你心里就什么都算不上了吗?你就这么狠心?
”我缓缓地转过身,终于正眼看他。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
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握的双拳。然后,我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无尽悲凉和荒谬的笑。“狠心?”我轻轻重复着这个词,
觉得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陈浩,你竟然有脸在我面前提‘狠心’这两个字?
”“你竟然还有脸,提安安?”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一字一句地扎进他的心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安安。我们的儿子,安安。那个只有五岁,
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永远离开我们的孩子。一年前,
安安被诊断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将我们原本幸福的家庭砸得粉碎。医生说,唯一的希望就是进行骨髓移植。
我和陈浩立刻去做了配型,结果出来了,他是全相合。我当时跪在医院的走廊里,
哭着感谢上天,以为我的孩子有救了。可我没想到,给我儿子希望的是天,要扼杀这希望的,
却是他的亲生父亲和亲奶奶。就在陈浩准备进行移植手术的前一周,
我那个一向身体“硬朗”的婆婆,突然在家里晕倒了。送到医院一查,尿毒症晚期,
急需换肾。然后,一场我毕生难忘的家庭会议,在我家的客厅里召开了。出席的人有我,
陈浩,我的公公婆(我那个时候还这么称呼他们),还有陈浩的姐姐陈静。婆婆坐在沙发上,
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这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怜我的浩浩,
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亲妈,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怎么选啊……”她嘴上说着死了算了,
可那抓着陈浩胳膊的手,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死也不肯松开。
陈浩的姐姐陈静,一向看我不顺眼,此刻更是义正言辞:“林晚,你也是读过书的人,
要讲道理。妈只有一个,孩子没了,你们还年轻,可以再生一个嘛!可妈要是没了,
我们去哪里再找一个妈回来?”“再生一个?”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
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同样身为母亲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陈静,你说的是人话吗?
安安是我的命!他不是一件可以随时替换的物品!”“怎么就不是人话了?我这是在讲道理!
”陈静提高了音量,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我问你,换肾手术和骨髓移植,哪个更急?
医生说了,妈这情况,等不了!安安那边,不是还可以化疗撑一段时间,
慢慢找别的骨髓源吗?你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你儿子,不管我妈的死活!”自私?
我看着这一家子人,他们围坐在一起,用一种“顾全大局”的、理所当然的语气,
商量着如何牺牲我的儿子,去保全他们家老太太的命。那一刻,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魔窟的异类。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陈浩身上。我拉着他的手,
哭着求他:“陈浩,那是我们的儿子啊!是你亲口说,他是你的小太阳,是你的一切。
你救救他,我求求你,你救救他……”陈浩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任何人。
许久,他睁开眼,眼里的挣扎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熟悉的、名为“孝顺”的麻木。他对我说:“晚晚,对不起。
我妈只有一个。”他说:“安安……我们先化疗,我托人去找国外的骨髓库,
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说:“你别闹了,要懂事一点。
”我永远忘不了他说出那句“我妈只有一个”时,
我婆婆和陈静脸上露出的那种得意的、胜利的表情。也永远忘不了,
我当时从心底里涌上来的、那股将我整个人都冻僵的寒意。我没有再闹,也没有再求。
我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了一句:“陈浩,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妈和安安,
你会怎么选?”他愣住了,随即避开了我的眼神,不耐烦地说道:“这哪能一样?”是啊,
怎么能一样呢。一个是他的亲妈,一个是我的。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我的丈夫死了。我们的婚姻,也死了。2孝心之殇剩下的,只是一个叫安安的孩子的父亲,
和一个叫安安的孩子的母亲。我拼尽了一切。我卖掉了我父母留给我作嫁妆的房子,
卖掉了我所有的首饰,甚至低声下气地去求我那些早已不联系的亲戚。
我一个人带着安安辗转于各个城市,寻求最好的治疗方案,疯狂地在各大骨髓库登记信息。
而陈浩呢?他拿出了我们家里所有的积蓄,给他妈做了换肾手术。手术很成功,
婆婆恢复得很好,出院那天,他们一家人还特意去五星级酒店吃了顿饭庆祝。
陈浩给我打电话,喜气洋洋地告诉我:“晚晚,妈手术很成功!你放心,等我缓过来,
就马上来帮你一起想安安的办法。”我拿着电话,听着那头觥筹交错的喧闹声,
再看看怀里因为化疗而掉光了头发、虚弱得说不出话的儿子,我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两个月后,安安的情况急转直下。医生告诉我,他快撑不住了。我疯了一样给陈浩打电话,
让他来见儿子最后一面。电话是陈静接的。
她用一种极其刻薄的语气说:“林晚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弟刚给我妈捐了肾,身体虚弱得很,
医生说要静养,不能情绪激动!你安安都那样了,见一面有什么用?
你别一天到晚咒我弟身体不好!”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那副翻着白眼的嘴脸。
我再打过去,陈浩的手机关机了。安安是在我怀里走的。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妈妈,
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坐在医院惨白的病房里,一夜未眠。
我没有哭。从陈浩做出选择的那天起,我的眼泪好像就已经流干了。安安的葬礼,陈浩来了。
他瘦了很多,脸色憔悴,看起来悲痛欲绝。他抱着安安小小的骨灰盒,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公公婆婆,还有陈静,也来了。他们一个个眼圈通红,婆婆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指着我骂:“你这个扫把星!克夫克子!要不是你没把安安照顾好,我的乖孙怎么会走!
你还我孙子!你还我孙子!”我看着他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仿佛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而我,作为安安的母亲,
那个抱着他走完最后一程的人,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冷冷地看着这场滑稽的表演。那一刻,
我突然觉得无比的恶心。办完安安的后事,我向陈浩提出了离婚。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炸了毛。“离婚?林晚,你疯了吗?安安刚走,你就提离婚?你有没有心!”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陈浩,安安走的那天,我就已经疯了。是你,是你们一家人,
亲手逼疯我的。”他不肯离。他开始打温情牌,跟我回忆我们从大学开始的恋情,
回忆我们刚结婚时的甜蜜,回忆安安出生时我们两个人的喜悦。他说:“晚晚,
我们失去了安安,已经很痛苦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彼此。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把安安生回来。”把安安生回来。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抄起桌上的水杯,
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陈浩,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他大概是被我疯狂的样子吓到了,狼狈地躲开,落荒而逃。从那天起,
我搬回了我自己的房子,就是我为了给安安治病卖掉,后来又想办法赎回来的那套。
我找了律师,直接走了诉讼程序。婚内财产分割得很清楚,他为了给他妈治病,
花光了我们所有的夫妻共同存款,还欠下了一些外债。而我,为了给安安治病,
卖的是我的婚前财产。所以,他几乎是净身出户。或许是知道再也无法挽回,
或许是被官司搞得焦头烂额,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协议离婚。3真相撕裂于是,
就有了今天这一幕。……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的痛苦和怨恨,
在我看来,是那么的刺眼。“我狠心?”我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陈浩,
在你和你妈之间,你选择了你妈。在你妈和安安之间,你还是选择了你妈。你告诉我,
在你的世界里,我和安安到底算什么?”“我……”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无法反驳。
“在你眼里,儿子没了可以再生,老婆没了可以再娶,只有你妈是独一无二的,对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陈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恼羞成怒地低吼道:“那是我妈!生我养我的妈!我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林晚,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讲道理?”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好,
我今天就跟你讲讲道理。”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直视着他,那冰冷的视线,
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洞穿。“第一,安安的病,最佳治疗时间就是配型成功后的那一个月。
是你,为了给你妈凑手术费,为了让你自己能‘安心’地捐肾,硬生生拖延了安安的治疗。
是你,亲手断送了你儿子的生路!”“第二,我们当时账上明明还有五十万,
那是我们留给安安的救命钱!你却一声不吭地全部取走,给你妈交了手术费。我问你的时候,
你还骗我说,钱被你拿去投资,亏了!陈浩,那是安安的买命钱!你怎么敢!”“第三,
安安病危,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关机?你那个好姐姐说你身体虚弱要静养。好一个静养!
我后来查了你的消费记录,那天晚上,你正带着你妈,你姐,一家人,
在高级餐厅里庆祝你妈康复!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我们的儿子,正在ICU里,
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每说一句,陈浩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已经毫无血色,
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不……不是那样的……”他徒劳地辩解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安安那时候那么危险……”“你不知道?”我笑了,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是啊,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在你心里,
只有你的‘孝心’最重要!你用牺牲我儿子的命,成全了你的孝子之名!陈浩,你真伟大啊!
”我的情绪终于失控,声音也尖锐起来。整个律师事务所的走廊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