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的“时光花艺”工作室，只剩角落的一盏台灯亮着。温青穗趴在桌上，面前摊开的古籍复印件上画满红圈，手边的笔记本写着半页“蜡梅插花技法疑点”，奶奶的旧照片被她压在稿纸一角——照片里的奶奶坐在小院藤椅上，手里握着一枝刚剪的蜡梅，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青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蹭过照片里奶奶的袖口，又低头盯着复印件上的“古法花泥配比”皱眉。周明轩给的七天期限像块石头压在心上，她连晚饭都没吃，只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个面包，此刻胃里空空的，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陪着她。

“还在忙呀？”甜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青穗吓了一跳，转头看见阮棠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过来，粉裙裙摆扫过椅子腿，“我刚才加班整理花材清单，看你这儿还亮着灯，就给你泡了杯拿铁，加了双份糖，你试试？”

青穗连忙起身道谢，双手接过咖啡杯时，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这是她来实习后，第一次有人主动关心她。她低头抿了一口，甜香的咖啡滑进喉咙，刚想再说声谢谢，阮棠突然“哎呀”一声，手往前一倾，整杯咖啡都泼在了摊开的草稿本上。

“对不起对不起！”阮棠手忙脚乱地抽过桌上的纸巾，蹲在地上擦，却故意把晕开的字迹蹭得更花，“我太不小心了，没拿稳杯子……你这笔记写了很久吧？都晕成这样了……”

青穗看着草稿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泡成一团模糊的墨色，心脏猛地一紧。那是她下午跑了两家图书馆，抄了三个小时的古籍笔记，还有几处标注的“奶奶手稿补充点”，现在全看不清了。她攥着草稿本的边角，指节泛白，却还是强装平静：“没、没事，我……我再补写就好。”

“补写多费时间呀！”阮棠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眼里带着“关切”的光，“你不是还有份整理好的参考稿吗？就是早上你说‘标了古籍出处’的那几张，能不能先借我看看？我帮你一起梳理思路，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快，说不定还能早点想出方案呢。”

青穗愣了愣。那几份参考稿是她昨晚熬夜整理的，上面记着每处技法对应的古籍书名和页码，是她怕自己记混特意做的“索引”。她本能地想拒绝——那是她辛苦整理的心血，但看着阮棠一脸“热情”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好、好吧，你拿回去看，明天记得还我就行”。

阮棠立刻把参考稿抽出来，叠好放进包里，又拍了拍青穗的肩膀：“你放心，我今晚就看完，明天一早就还你！你也别熬太晚了，注意休息呀。”说完，她拎着包快步走了，连桌上没擦干净的咖啡渍都没再管。

青穗看着阮棠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盯着草稿本上晕成黑团的字迹，鼻子突然有点酸。她蹲下来，一点一点地用纸巾吸走稿纸上的咖啡渍，可那些被泡花的字迹，怎么擦都回不来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阮棠发来的微信：“参考稿我拿到啦，今晚一定帮你好好琢磨！”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青穗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回消息，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把奶奶的照片拿起来，指尖轻轻摸过照片里奶奶的脸。“奶奶，我好像有点笨，”她小声说，“连自己的笔记都护不好。”照片里的奶奶依旧笑着，阳光落在那枝蜡梅上，亮得晃眼。

青穗深吸一口气，把照片重新压在稿纸一角，又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她翻开奶奶的古籍手稿，借着台灯的光，一笔一划地重新抄录那些被泡花的笔记——虽然慢，但她想守住奶奶留下的东西，也想守住自己的初心。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工作室里的台灯亮了很久。青穗抄到一半时，突然想起忘了问阮棠要参考稿的归还时间，她点开微信对话框，输入“你明天早上几点来呀”，想了想又删掉，改成“参考稿你慢慢看，不着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稿，又看了眼奶奶的照片，笔尖在新笔记本上落下“蜡梅古籍出处补充”几个字，心里悄悄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只要不放弃，总能把方案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