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裹住住院部三楼的走廊。
我攥着那张刚从医生手里接过的病危通知书,指节扭曲得几乎断裂。
纸上“夏浅晴病情突发性恶化,需立刻进行靶向手术,预估费用八十万”的字眼,扎得我眼底发疼。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格外刺耳,姐姐躺在病床上,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得起了皮,手背上扎着的留置针里,药液正缓慢地顺着血管流淌,却没能让我的呼吸多几分气力。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皱紧眉头,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嘴里却喃喃地念叨着“妹妹,别担心”,那微弱的声音,把我的心生生剜去一块。
父亲站在病床另一侧,背影佝偻得不像样子。
曾经意气风发的苏家老板,如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前些天在工地搬砖时蹭的灰。
他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喉结一次次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掩不住的绝望。
“八十万……”
他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满是破碎,
“咱们把老房子卖了,才凑了十五万,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没人敢再借……浅晴我……”
话说到一半,他就哽咽着说不下去,抬手抹了把满是皱纹的脸,却蹭得满脸都是泪。
我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些天,我白天在餐厅端盘子,晚上去便利店值夜班,手指被热水烫出的水泡还没好,又磨出了新的茧子,可攒下的钱,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
我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姐,又看着眼前一夜白头的落魄父亲,只觉得胸口闷得快要窒息。
“我去找陆时衍。”
父亲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猛地抬头,心脏狠狠一缩:“爸!不能去!陆时衍他……”
我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谁都知道,苏家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拜陆时衍所赐。
三年前,他靠着苏家的扶持起家,转头就用卑劣的手段吞并了苏家的公司,逼得我母亲气急攻心,撒手人寰。
从那以后,陆时衍就成了我们苏家的仇人,是我们避之不及的噩梦。
可父亲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救姐姐要紧,尊严不能当钱花。
他哆哆嗦嗦掏出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名片,那是他托了三个人才拿到的陆时衍的联系方式。
“只要能救浅晴,我什么都能做。”
他说完,不等我阻拦,就踉跄着冲出了病房。
我追到楼下时,天已经下起了毛毛小雨。
父亲站在陆氏集团大楼前,仰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他不顾脸面,一步步摇晃着走进去,再出来时,脸色比之前更难看,浑身都在发抖。
“他不见我。”
父亲声音发颤,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的助理说,想见他,得看他的心情。”
我看着父亲绝望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生疼。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来,停在我们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陆时衍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袖口别着精致的袖扣,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父亲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瞬间就屈辱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的身体疼痛得瑟缩了一下。
“陆总!求您了!求您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救救我的女儿!”
他双手撑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头皮上,卑微得像尘埃。
陆时衍的目光冷漠地落在父亲身上,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带着几分嘲讽。
他的视线缓缓移到我身上,我穿着洗得变形的旧外套,头发被雨水淋得凌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那笑容扎得我浑身发冷。
“想救夏浅晴?”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可以。让她,来我身边。”
我猛地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陆时衍却看穿了我的疑惑,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做我的情人。记住,是以最屈辱的方式。”
“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我恨他的卑劣,恨他用姐姐的命来要挟我;我也恨父亲的懦弱,恨他为了钱,连尊严都可以丢掉;可我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连保护姐姐的能力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砸在我脸上,混着眼泪一起悲愤地往下流。
我再也忍不住,转身冲进雨里,任凭雨水肆意浇透我的衣服,顺着皮肤刺骨地钻进骨头里,可我却感觉不到寒意,只觉得心里被烈火焚烧,疼得快要死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雨里跑了多久,直到浑身力气都被抽干,才跌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我看着玻璃门里映出的自己,狼狈不堪,简直就是个笑话。
就在这时,病房的方向传来护士急促的喊声:
“夏浅晴家属!病人心率下降!快过来!”
我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
只见姐姐的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监护仪上的曲线不断下降,医生和护士围着病床忙碌着,一声声“电击准备”像重锤一样轰击我的心口。
姐姐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我,她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想要抓住我,嘴里虚弱地喊着:
“妹妹……求你了......别……别放弃我……”
那一刻,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破碎了。
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当天晚上,我衣衫湿漉漉的,站在陆时衍公寓的门前。
公寓位于市中心最豪华的小区,门口的保安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鄙夷,大概是从没见过像我这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人。
我压抑住情绪,抬手敲响了门。
门开了,陆时衍靠在门框上,身上穿着宽松的真丝睡衣,领口微敞,露出性感的锁骨。
他的目光扫过我湿透的衣衫,看到我冻得发紫的嘴唇和发抖的身体,眼底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冷漠。
“想通了?”
他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答应你。”
我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但你要保证,治好我姐姐。手术费、后续治疗,一分都不能少,而且要找最好的医生。”
陆时衍挑了挑眉,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份协议,扔在我面前的鞋柜上。
“签了这份协议,从今天起,你的身体和时间,都属于我。”
他那色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探入我胸前,带着令人不适的玩味。
他顿了顿,补充道,“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也不能对外透露我们的关系。如果违约,夏浅晴的治疗,就会立刻停止。”
我拿起协议,厚厚的铜版纸冰冷地硌着我的手指。
上面的每一条条款,都像一条条锁链,将我的自由和尊严牢牢锁住。
“随叫随到”“不得反抗”“保密义务”“违约赔偿”……那些黑色的字体,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协议上,晕开了一小片耻辱的墨迹。
我知道,只要我签下这个名字,我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会从一个有尊严的人,变成陆时衍的玩物,变成他报复苏家的泄欲工具。
可一想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姐,想到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我还是拿起了笔。
笔尖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当“苏浅予”三个字落在签名处时,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前阵阵发黑。
陆时衍走过来,拿起协议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那笑容冰冷而刺眼。
“很好。”
他把协议收起来,放进抽屉里,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冰冷的雨水仿佛透过玻璃,浇在我疼痛的心上。
我知道,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已经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再也没有阳光,再也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屈辱,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