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江初漾如同行尸走肉般躺在病床上。

偶尔有护士来换药，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充满同情，有时还会低声交谈几句。

“霍团长对那个唐同志可真好啊，天天来看她，陪她吃饭，散步……”

“是啊，听说唐同志手指那点伤早好了，霍团长还特意托人从上海买了进口的雪花膏给她擦手呢。”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

每一次听到，都像是在江初漾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有一次，她坐着轮椅被护士推去换药，经过唐念瑶的病房门口。

门没关严，她清晰地看到，霍清寒正将唐念瑶搂在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那样缠绵，那样投入。

画面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了江初漾的眼底！

她猛地别开脸，心脏抽搐着疼痛。

曾经，她只是不小心靠近他三米内，都会引来他厌恶的蹙眉和冰冷的呵斥。

她曾经以为，他天生冷情，厌恶所有女人的触碰。

原来，不是的。

他只是，厌恶她江初漾的触碰。

他对唐念瑶，可以拥抱，可以接吻，可以极尽温柔。

所有的原则，所有的禁忌，在遇到真正喜欢的人面前，都土崩瓦解。

而她，不过是他通往真爱路上，一块碍眼的绊脚石，一个由组织强塞过来的，让他无比后悔和厌恶的包袱。

一周后，霍清寒才再次出现。他看着她，语气淡漠：“还想追究瑶瑶的责任吗？”

江初漾心如死灰，缓缓地摇了摇头。

霍清寒似乎满意了，将一小瓶解药放在床头柜上：“记住教训，安分过日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江初漾拿起那瓶解药，缓缓喝下，巨大的悲伤和屈辱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绝，在她心底滋生。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却照不进江初漾冰冷的心里。

她的主治医生，一位慈祥的老军医，悄悄找到她，塞给她一张纸条。

“江同志，我们这里医术有限，没办法让你的腿恢复如初了。但是我听说，南方那边，特别是广州深圳，引进了一些新的技术和药物，说不定……对你的腿有帮助，也许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甚至……有机会再接触你热爱的舞台。不过那种药很昂贵，你需要多攒一点钱。”

江初漾捏紧了手里的纸条，如同捏住了黑暗中唯一的一丝微光。

她朝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离开医院，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南下！去南方治腿！

而且，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提倡南下创业，她或许可以一边想办法赚钱治腿，一边寻找新的出路。

她不再犹豫，直接去了组织的相关部门。

接待她的领导看到她，很是惊讶。

江初漾拿出早就写好的申请，递了过去，眼神坚定而平静。

领导看完申请，眉头紧锁：“初漾同志，你确定要申请和霍清寒团长……强制离婚？还要财产对半分？这……霍团长知道吗？”

江初漾摇了摇头，“他知不知道不重要，这三年，我们都没同过房，我不想守寡了，请组织批准。”

领导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微微叹了口气：“好吧，我会把你的申请递交上去。等领导审批下来，会通知你。”

江初漾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缓缓离开了办公室。

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孤单，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北方的天，或许不会再晴了。

但南方，应该有她的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