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歇斯底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傅承轩去了客房。偌大的主卧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份足以压垮我的真相。
我没有去动那份DNA报告,而是将那张泛黄的报案回执拿了起来,凑在灯下,仔细地看。
“傅知愿”。
这个名字,像一根看不见的针,反复刺着我的神经。
照片上的小女孩,和我真的很像。但仅凭一张模糊的童年照,根本无法作为铁证。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
但DNA报告……
我拿起手机,颤抖着输入了我毕业的大学,法医系一位权威教授的名字。三年前,傅氏集团曾向他们系捐赠了一整栋实验楼。如果傅承轩要伪造一份报告,找他们是最佳选择。
电话接通了,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张教授,您好,我是温知许。我想咨询一下,一份DNA亲缘鉴定报告,有没有可能……被伪造?”
电话那头的张教授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专业地回答道:“温**,从技术上来说,任何文件都有伪造的可能。但我们中心出具的每一份报告,都有独特的防伪编码和首席鉴定师的电子签章,数据会同步上传到加密云端。如果傅先生是通过正规渠道委托,伪造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无限接近于零。
我的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掐灭了。
我挂掉电话,瘫坐在地毯上。报告,是真的。
我,温知许,真的是傅承轩的亲妹妹,傅知愿。
那我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又算什么?
我的记忆,是从我五岁那年,在“春晖孤儿院”门口醒来开始的。我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医生说我可能因为发高烧,导致了部分记忆缺失。
孤儿院的院长告诉我,我的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了,我是被抛弃的。
从此,“温知许”这个名字,和“孤儿”这个身份,就成了我人生的全部标签。
我努力学习,拼命想摆脱这个身份。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进入了最好的公司。我以为**着自己的努力,改写了命运。
现在看来,我不过是从一个谎言,走进了另一个更大的谎言。
我猛地站起身,冲向书房。
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照片。那是傅承轩专门为我打造的,记录了我们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的所有瞬间。
我一张张地看过去。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在公司的年会上。当时我只是个小职员,在抽奖环节,竟然“幸运”地抽中了唯一的大奖——和CEO共进晚餐的机会。我当时以为是天降鸿运。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是我无意中和同事提过一次“很想去”的地方。他“恰巧”也订了那家。
我喜欢看的冷门电影,我钟爱的小众品牌的香水,我习惯喝的咖啡的温度……他总是能精准地捕捉到我所有的喜好,让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灵魂伴侣。
现在回想起来,这哪里是巧合?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定制”。
他不是在追求一个爱人,他是在“复刻”一个他记忆中妹妹的喜好,或者说,他是在用一种无孔不入的方式,调查我,确认我。
我的身体开始发冷。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是我用我的才华和魅力,赢得了他的爱情。
原来,我从始至终,都是被观察、被审视、被设计的对象。
我的人生,像一个被提前写好了剧本的舞台剧。而我,是那个唯一对此一无所知的、可笑的主角。
傅承轩,你到底是谁?
你接近我,调查我,最后娶了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你大可以在得到DNA报告之后,与我兄妹相认。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婚姻这种最极端、最不可饶恕的方式,将我们两个人捆绑在一起?
这背后,一定有比“兄妹**”这个事实,更可怕的秘密。
一个让他宁愿背负如此沉重的道德枷锁,也要将我禁锢在他身边的秘密。
我走到他的书桌前,那里总是整理得一尘不染。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上。结婚三年,我从未见过他打开那个抽屉。
这里面,一定有答案。
我回到衣帽间,从我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根最细的发夹。在孤儿院,每个女孩都必须学会一些“生存技能”,比如,用发夹开一些简单的锁。
我的手很稳,心却在狂跳。
“咔哒”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文件或者日记。
只有一个陈旧的、有些破损的胡桃夹子音乐盒。
我认得这个音乐盒。在我模糊的、五岁前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过这样一个东西。
我颤抖着,拧动了音乐盒的发条。
叮叮咚咚的音乐响起,不是《天鹅湖》,也不是任何一首著名的曲子。
那是一首……我无比熟悉的摇篮曲。
是傅承-轩在我失眠的夜晚,经常会哼给我听的,他说那是他母亲教给他的、独一无二的摇篮曲。
而在此刻,在这首曲子的伴奏下,我脑海深处,一扇尘封了二十年的、黑暗的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抱着这个音乐盒,躲在一个黑暗的、狭小的空间里。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找到她!把那个孽种给我找出来!她不配做我们傅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