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混合气息。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走到那幅被带回来的画面前,静静地看着。
画中的男人,依旧是那个孤寂的背影。
但现在,她看他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没有了爱,没有了痛。
只剩下,一个创作者对作品的审视。
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蘸了些松节-油,开始一点一点地,擦拭画布上的颜料。
背影,在她的手下,慢慢变得模糊。
夕阳,也渐渐褪去了颜色。
最后,整块画布,又恢复了最初的洁白。
就像她的心。
她要把它清空,然后,画上属于自己的,全新的风景。
做完这一切,她觉得有些累了。
她回到二楼的卧室,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特别安稳。
没有梦,也没有泪。
而此时的陆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里,却是一片低气压。
陆宴迟坐在办公桌后,面沉如水。
地上,是一堆被砸碎的古董花瓶碎片。
助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还没查到她现在住哪吗?”陆宴迟的声音,冷得像冰。
“陆总,前夫人的行踪……很隐秘。她名下除了老宅那边的房产,没有别的住处。我们的人跟丢了顾言的车。”
“废物!”陆宴-迟将手里的钢笔重重地摔在桌上。
跟丢了?
他养了那么多人,竟然连一个女人的行踪都查不到!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心里那股无名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想不明白。
苏晚那个女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
是三年前,她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
还是更早?
这三年来,她在他面前扮演的那个温顺妻子,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总,林**来了。”秘书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通报。
陆宴迟皱了皱眉。
“让她进来。”
林薇薇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宴迟,我听张助理说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特地给你炖了你最喜欢的汤。”
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想去拉陆宴迟的手。
陆宴迟却避开了。
“我不是让你别来公司烦我吗?”
林-薇薇的表情一僵,“我……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用你担心。”陆宴迟站起身,走到窗边,“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正好想问你。”
“什么事啊?”林薇薇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画家S,你认识吗?”
林薇薇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怎么会不认识。
当年,她能迅速在国外的名媛圈站稳脚跟,靠的就是家里挂着一幅S早期的作品。
所有人都羡慕她能得到S的青睐。
她也一直以此为傲。
“认识啊,S是国际上最有名的神秘画家,她的画非常有灵气。怎么了宴迟,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她故作镇定地问。
“我想知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陆宴迟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紧紧地锁住她。
“我们……我们是朋友啊。”林薇薇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朋友?”陆宴迟冷笑一声,“据我所知,S从不与人私下交往,更没有所谓的‘朋友’。”
“你那幅画,是怎么来的?”
林薇薇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那幅画,根本不是S送给她的。
是她当年,趁着苏晚不注意,从她的画室里,偷走的。
那时候苏晚还没什么名气,只是一个喜欢画画的小姑娘。
她偷走那幅画,也只是因为嫉妒,想毁掉苏晚最心爱的东西。
后来S在国际上声名鹊起,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偷来的,竟然是一座金矿。
于是,她便对外谎称,自己是S的密友。
这件事,是她最大的秘密。
绝对不能让陆宴迟知道。
“宴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林薇薇的眼圈红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那幅画,真的是S送给我的!我们当年在一次画展上认识,她很欣赏我的艺术品味,所以……”
“是吗?”陆宴迟打断她,一步步向她逼近。
“那你知不知道,S的中文名叫什么?”
林薇薇彻底慌了。
她哪里知道S的中文名叫什么!
外界对S的身份信息,保护得密不透风。
“我……我……”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她这副样子,陆宴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直以为,林薇薇是单纯善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却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撒谎,会欺骗。
“她的名字,叫苏晚。”
陆宴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个惊雷,在林薇薇的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苏晚那个土包子,她怎么可能是S!”
“土包子?”陆宴迟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是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事实证明,他才是那个最瞎,最可笑的土包子。
“林薇薇,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三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你当年跟我说的那些,关于苏晚害你被绑架,逼你离开我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陆宴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林薇薇的心上。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陆宴迟,什么都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