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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书意和裴时聿结婚六十年,直到他病入膏肓,立下遗嘱之时,才得知他还有个私生子。
“裴先生将名下所有房产、股份、现金和高价值收藏品,均交由其子裴天昊继承。
以上财产,不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分配。”
律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一字一句割开了温书意安稳的岁月。
她放下给裴时聿擦身的毛巾,红着眼圈看向相伴多年的男人。
曾经军区第一美男子已经满头华发,可因为被她静心照料着,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温书意眼眶通红,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你还有个儿子......瞒了我整整六十年?!”
她想起瘫痪在床的女儿,眼泪涌了出来:“房子和钱你一分不留给我,女儿怎么办?她的药一天就需要一万!......你是要她死吗?”
裴时聿却只是闭着眼,一言不发。
随后他摆了摆手,几个保镖进来,将白发苍苍的她和瘫痪的女儿一同拖出宅子。
门外是腊月的寒风。
她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旧衣,连一件外套都没被允许带走。
温书意搂着女儿冻得发抖的身子,跌坐街边,茫然地望着那座她住了几十年的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她和裴时聿相知相爱多年,一直被当做是爱情的典范啊!
六十年前,她是文工团里最出色的舞者,却因家庭成分,始终与首席无缘。
是身为团长的裴时聿,以军功作保,力排众议,将她托上了应有的位置。
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在一起,裴时聿恨不得将她宠到天上去。
每逢她演出,他总要备上整车的鲜花,亲自上去献礼,给足她面子。
更是在有人讥讽她是“资本家大**”的时候,挺身而出,护她周全。
几十年婚姻,两人从未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
可怎么到了今天,他却忽然像变了个人,如此决绝,如此狠心?
温书意茫然不解,直到她看到一位满身珠翠的妇人,走下裴时聿的专车,走进了曾经的温家,如今的裴家大宅。
更让温书意血液冻结的是,本已卧床不起的裴时聿,竟坚持起身,在门廊下翘首以盼。
妇人娇声唤着“时聿”,扑进他怀中。
裴时聿眼眶泛红,轻轻抚着她的背,叹息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生怕死后,墓碑上还得和别人的名字刻在一起。”
“别人”两个字,像把生锈的钝刀,狠狠绞进温书意的心口。
六十年婚姻,她将他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温父更是将整个温家产业交托于他。
换来的,竟是他一句唯恐避之不及的......“生怕”。
而她终于看清了那妇人的脸。
蒋嫣然......她恨之入骨的人。
记忆裹挟着血腥气猛然扑来。
当年,正是蒋嫣然那患有躁郁症的儿子,连捅她女儿曼曼十八刀。
让曼曼从此瘫痪,再也没能站起来。
温书意永远记得自己跪在急救室外崩溃痛哭,发誓要将凶手送进监狱。
是裴时聿紧紧抱住她,声音沉痛地保证:“进监狱太便宜他了。交给我,我会处理。”
她信了。
可如今,那个本该受到惩罚的凶手,就站在蒋嫣然身侧,对着裴时聿,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爸。”
世界在瞬间倾塌。
温书意站在寒风里,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跌跌撞撞冲上前,推开保镖,开口的瞬间泪水便汹涌而出。
“裴时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满心绝望,声音抖得不像样子,可对上裴时聿的眼神,心却猛然坠入了谷底。
那里面没有温度,没有歉疚,只有看待陌生人的冷然。
仿佛她六十年的婚姻、此刻全部的绝望,都与他毫无干系。
裴时聿抬手将蒋嫣然挡到身后,语气平静到冷酷:“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你。我从始至终,爱的都是嫣然。”
“当年嫣然想争取去A国深造的机会,但文工团团长执意推荐你。只有让你心甘情愿留下当首席,她才能出去,所以我娶了你。”
他顿了顿,嗓音染上一丝复杂的颤意,“但我没想到......我只是飞去国外几次,她就有了孩子,还独自生了下来。”
“嫣然太懂事,怕我为难,竟瞒了我十几年。得知儿子的存在后,我本打算立刻离婚娶她。可还没来得及,天昊就不小心伤了曼曼......”
他握紧蒋嫣然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天昊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进少管所,毁了一生。只得让他改名远赴海外。”
“如今终于过了追诉期,我们终于可以家人团聚了。”
他与蒋嫣然十指相扣,目光交汇间流淌着无声的温情。
而那位改名裴天昊的伤人凶手,就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那一刻,温书意浑身的血液凝结成冰。
原来她的婚姻,她曾深信不疑的爱情与呵护,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他是你儿子,曼曼难道就不是你女儿吗?!”她嘶声喊道,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她也才十四岁......人生还没开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裴时聿,你抢走温家的一切,现在还要用这些钱逼死我们母女吗?!”
她死死盯着他,用尽力气问道:“你......到底爱过我吗?!”
裴时聿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可下一秒,裴天昊猛地冲过来,一把推开温书意:“老东西,你还想送我进监狱?做梦!我爸就在这儿,你敢动我吗?”
他眼神癫狂,又转向裴曼曼,疯了一般拳打脚踢起来。
“信不信我就算打死你们,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温书意又惊又怒,扑上去拼命用身体护住女儿。
“裴时聿!!!”她大喊。
可那个相伴一生的男人,正握着蒋嫣然的手,和她并肩向内宅走去,脚步一次也没有停顿。
而温书意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心如死灰。
最终她眼睁睁看着裴天昊搬起路边厚重的石块,狠狠朝她砸来。
砰——
世界彻底黑了下去。
............
剧烈的头痛,让温书意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裴家略显陈旧的外墙,而是簇新的红砖瓦墙上,“温宅”两个大字。
“妈妈,我给您跳新学的舞蹈!”
七岁模样的裴曼曼声音清脆,原地转了一个圈。
温书意瞬间惊醒,一把抱过女儿,颤抖不止。
她这是......重生了?
重生到,女儿依旧健康,而父亲还未将温家产业交给裴时聿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