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清弦赤脚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寒意顺着脚底板直窜上来，与从心底弥漫开的冰冷恐惧交织在一起。她死死盯着窗外那张紧贴着玻璃的、带着诡异微笑的脸，以及那只缓慢、僵硬招动的手。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是幻觉？是噩梦未醒？还是……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

人影依旧在。微笑依旧在。招手的动作，也依旧在持续。

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惊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光线不足，距离较远，视觉误差？心理压力导致的幻视？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脚尖碰到了床脚。目光迅速扫过房间——门锁完好，窗户是从内插上的插销。那七个浸血的纸人还散落在床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不是幻觉。

窗外，那只招动的手停了下来。微胖的身影开始向后移动，融入窗外愈发清晰的晨光中，身影逐渐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几秒钟后，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块冰冷的玻璃，映着她自己苍白失色的脸。

沈清弦站在原地，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缓缓走到窗边。她谨慎地没有立刻触碰窗户，而是仔细观察。玻璃外侧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污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她猛地拉开窗帘，更明亮的光线涌入，驱散了室内的阴霾，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

转身，她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七个纸人上。她重新戴上放在床头柜上的乳胶手套（职业习惯让她在宿舍也备了一些），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个纸人，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纸质普通，是市面上常见的黄表纸。那猩红色的“眼睛”，凑近了闻，那股铁锈般的腥气更加明显。她取来一个证物袋，将七个纸人一一收入其中封好。

然后，她走到门口，检查门锁。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

是谁？能在深夜悄无声息地进入一个法医的宿舍，放下这七个充满恶意的纸人？那个死者的“鬼魂”？还是……活人作案？

顾晏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第七局……往生咒……

她甩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无论是什么，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刑事案件的范畴，但作为法医，她的武器是证据和逻辑。

她拿起手机，先打给了负责她这片宿舍区的保卫科，调取昨晚的监控。然后，她犹豫了一下，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老陈，是我，沈清弦。”

“沈法医？这么早，有事？”老陈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昨天那个棉纺厂死者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啊？还在局里冷柜啊，等着家属来办手续呢。怎么了？”

“确认一下，有没有异常？”沈清弦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指尖却微微发凉。

“异常？能有什么异常……等等，沈法医，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老陈警觉起来。

“暂时没有，只是例行确认。另外，”她顿了顿，“帮我查一下那个顾晏，第七局，到底是什么部门？权限有多大？”

挂掉电话，沈清弦看着窗外已经完全亮起来的天空，感觉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挣脱，却发现噩梦的痕迹真实地留在了现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