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大胤王朝的皇后,景昭。后来,成了冷宫里一个连名字都快被遗忘的废人。皇帝废我,
是为了平息朝堂,稳固他的江山。他说,这是大局为重。我信了。在冷宫里捡瓦片当棋子,
一局棋,我能对自己下三天三夜。直到东瀛的国手踏平大胤棋院,
点着所有人的鼻子骂“东亚病夫”。满朝文武,束手无策。我的前夫,
那位以大局为重的皇帝,被人堵在金銮殿上,脸面丢尽。那天夜里,
我的“忠犬”燕辞跪在我面前,求我出手。我告诉他,废后景昭已经死了。他说,
他不要废后,他要的,是那个能让星辰为之易位的棋神“无名”。也好。那就借这方寸棋盘,
让那位九五之尊看看。他为“大局”舍掉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也让天下人看看,我景昭,
无需凤冠霞帔,一人一子,便可为疆。1.金殿之辱,瓦罐之声我叫景昭,以前是皇后。
现在,我是冷宫里一个缝衣服的。这地方叫掖庭,说白了就是宫里的垃圾场。犯了错的宫女,
失了势的妃嫔,最后都到这儿来。大家一起做点针线活,给内务府交差,换口饭吃。
我被废掉那天,皇帝李砚舟没来。只派了个太监,念了道旨,收了我的凤印。
理由是外戚干政,祸乱朝纲。我爹,当朝太师,被削了爵,全家流放三千里。我,
从皇后变成废后,挪进了这掖庭。李砚舟说,这是为了大局。我不懂什么大局。我只知道,
他曾经拉着我的手,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为了“大局”,他纳了丞相的女儿,
将军的妹妹。现在,又为了“大局”,把我废了。男人的嘴,真没意思。掖庭的日子很安静。
没人敢惹我,也没人来巴结我。大家见了我,都低着头绕道走。也好,我乐得清静。
每天的工作就是缝补。给太监缝袜子,给宫女绣手帕。做完了,就剩下大把的时间。
别人用这点时间,要么偷偷哭,要么聚在一起骂皇帝没良心。我没那闲工夫。我喜欢下棋。
以前在坤宁宫,我有一副上好的暖玉棋盘,黑白子是玛瑙和羊脂玉做的。李砚舟常来陪我下。
他的棋路很大气,喜欢开疆拓土,但也因此,破绽很多。我总能赢他。赢了之后,他也不恼,
抱着我说,昭昭的聪慧,天下第一。现在,我没有棋盘了。我就在地上,用树枝画一个。
没有棋子,我就捡院子里的碎瓦片。黑色的,白色的,大小不一。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比那玉石棋子有质感。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一个人,能下一整天。掖庭的风很大,
吹得我眼睛发干。落子的时候,瓦片磕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很清脆。
比宫里那些丝竹之声好听多了。今天有点不一样。外面很吵。我听见有小太监跑来跑去,
声音压得很低,但透着一股子慌张。“输了,又输了!”“棋院那帮废物,被人家堵着门打!
”“听说,连翰林院的大学士都下场了,还是输得一败涂地!”我停下手里缝补的动作,
侧耳听着。跟我一起干活的几个废妃,也停了下来。一个姓张的贵人,以前最得宠,
现在脸上全是菜色。她小声问:“怎么回事?谁来了?”送饭来的小太监燕辞,
正把食盒放在我门口。他是我以前宫里的人,忠心。我被废之后,他想办法调到了掖庭,
就为了能照顾我。听见张贵人问,他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眼神里,
全是屈辱和愤怒。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燕辞,进来说。”燕辞看了看外面,点了点头,
端着食盒走进来,把门轻轻带上。他把饭菜摆在桌上。一碗糙米饭,一碟青菜,一小块咸肉。
这是他自己掏钱给我加的餐。掖庭的份例,只有菜粥和窝头。“娘娘,”他声音很低,
带着颤音,“东瀛人来了。”东瀛。隔着一片海的小国,一直对我大胤虎视眈眈。这几年,
边境上小动作不断。“他们派了使团来,说是文化交流。”燕辞的拳头捏得发白。“带队的,
是他们的国手,叫什么武田健司。”“一来,就去了棋院,点名要和我们的人下棋。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没放盐,淡得像水。“然后呢?”“然后,
棋院从一品到九品,三十六个棋手,全输了。”燕辞的眼睛红了。“那个武田,每赢一局,
就折断一把我们棋院的扇子。”“他说,大胤无人,棋道已死。”我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
“皇上怎么说?”“皇上大怒,让翰林院的几位大学士去。”“结果,连输三局。
其中一位大学士,当场气得口吐鲜血,被抬下去了。”燕辞的声音更咽了。“现在,
那个武田,就在金銮殿上摆了棋盘。”“他说,他要挑战陛下。如果陛下不敢,
就承认大胤是东亚病夫。”“啪。”我手里的筷子,断了。2.忠犬之请,
无名之棋筷子断了。燕辞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收拾。“娘娘,您别动,奴才来。
”他手脚麻利地把断筷收走。我看着桌上的饭菜,没什么胃口了。金銮殿。
那是大胤最神圣的地方。现在,一个东瀛人,在那上面摆了棋盘,指着我前夫的鼻子骂。
李砚舟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他那个人,最重脸面。当初为了脸面,能把我这个发妻废掉。
现在,脸被人踩在脚下,他是什么心情?我心里,居然有一丝快意。活该。“他会下吗?
”我问。“谁?”燕辞愣了一下。“皇上。”燕辞摇了摇头。“陛下……陛下的棋艺,
您是知道的。”我知道。花架子一个。顺风棋下得龙飞凤舞,一旦陷入逆境,
就只会长吁短叹,然后推枰认负。他不敢下。下了,只会输得更惨,丢更大的人。
“那满朝文武呢?”“丞相和几位将军,都说棋道乃小术,不该在金銮殿上浪费时间,
有损国体。”燕辞的语气里,全是鄙夷。“说白了,就是没人敢上。”我笑了。一群废物。
平时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一个个跟人精似的。真到了要为国争光的时候,全缩起了脑袋。
“所以,那个武田,现在还在金銮殿上?”“是。他放话说,今天之内,要是没人能赢他,
他就要把带来的‘东亚病夫’四个字的牌匾,挂在午门上。”燕辞说完,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跪在我面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娘娘。”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奴才求您。”我看着他。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太监服,身形单薄。但此刻,他的脊梁,
挺得笔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起来。”我说。他不动。“娘娘,大胤的脸,
不能就这么丢了。”“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我语气很淡,“我是废后,你是小太监。
国家大事,轮不到我们操心。”“奴才不管什么国家大事!”燕辞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布满血丝。“奴才只知道,当年您教奴才下棋时说过,棋品如人品,棋道即国运!
”“棋盘虽小,可见兴衰。一步退,步步退。今日在棋盘上退了,明日就要在疆场上退!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这话,确实是我说的。那是我刚当上皇后的时候,
意气风发。我以为,我能和李砚舟一起,开创一个盛世。现在想来,真是个笑话。“娘g娘,
奴才不求您复位,不求您争宠。”燕辞的声音在发抖。“奴才只求您,为大胤,也为您自己,
下一盘棋。”“让他们看看,他们舍弃的,究竟是什么!”我沉默了。屋子里很静。
只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还有我自己胸腔里,那颗沉寂了三年的心,重新跳动的声音。
为我自己?我还有什么自己?景昭已经死了。死在被废的那天夜里。可是……棋道。
那是我的命。我可以不在乎李砚舟,不在乎这大胤江山。但我不能容忍,
有人如此羞辱我为之痴迷一生的东西。更不能容忍,一个弹丸小国的棋手,
在我大胤的土地上,如此猖狂。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棋谱。那些黑白的线条,
纵横交错,像是我纠缠不清的命运。但这一次,棋子,要握在我自己手里。“扶我起来。
”我对他伸出手。燕辞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小心翼翼地扶住我的胳it's。“你有办法?”我问。“有!”燕辞重重点头,
“奴才有办法!”“宫中每年都有‘彩棋会’,是给宫女太监们消遣的。
今年正好就在这几天。”“奴才已经给您报了名。”“用什么身份?”“无名。”燕辞说,
“一个刚进宫,不懂规矩的小太监。”无名。好名字。我喜欢。“棋下赢了,人怎么办?
”我看着他。这是最关键的。一个废后,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以棋道高手的身份。
李砚舟会怎么想?满朝文武会怎么想?等待我的,可能不是赞誉,
而是更深的猜忌和杀身之祸。“娘娘放心。”燕辞的眼神,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奴才会安排好一切。您只需要赢。”“剩下的,交给奴才。”我看着他坚定的脸,
点了点头。“好。”“去给我找身衣服来。”“还有,给我准备一副面具。
”“我要去会会那位东瀛国手。”3.无名之辈,一步惊尘掖庭的后门,常年锁着。
燕辞不知从哪弄来了钥匙,带着我悄悄溜了出去。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宫里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像鬼火。我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小太监服,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脸上,戴着一个最简单的木制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燕辞跟在我身后,提着一盏小灯笼。
我们没有走大路,专挑偏僻的角落走。一路上,能看到很多行色匆匆的宫人。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屈辱又无奈的表情。金殿上的对峙,显然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彩棋会”设在御花园的一处偏殿。这里平时是给宫人们休息的地方。今天,却挤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大殿中央,
果然摆着一张巨大的棋盘。两边跪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东瀛武士服,身材矮小,八字胡,
眼神轻蔑,正是武田健司。另一个,穿着大胤的官服,是个白胡子老头,手抖得跟筛糠一样。
我认得他,翰林院的棋待诏,王大人。号称大胤棋院第一人。棋盘上,
王大人的白子已经被黑子围得水泄不通。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举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
迟迟落不下去。武田健司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后用蹩脚的大胤官话说:“王大人,还要想多久?”“你们大胤人下棋,都这么慢吗?
”“天都要黑了,我还要回去睡觉呢。”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大胤官员脸色都变得铁青。
但没人敢出声。因为王大人,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了。王大人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他把手里的棋子,扔回了棋盒里。“我……我认输。”三个字,
轻飘飘的。却像三记重锤,砸在每个大胤人的心上。满场死寂。武田健司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刺耳。他站起身,走到棋盘边,用脚,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到了地上。
玉石棋子落在金砖上,叮叮当当,碎了一地。“不堪一击!”他嚣张地环视四周。“还有谁?
”“你们大胤,四万万的人口,难道就找不出一个会下棋的吗?”“东亚病夫!哈哈哈!
”他的笑声,回荡在大殿里。屈辱。我看到有年轻的官员,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
但他们能做什么呢?技不如人,连骂回去的底气都没有。李砚舟坐在龙椅上,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他一定想杀人。
但他不能。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声音不大,还有点沙哑。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过去。我也看了过去。是燕辞。他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对着龙椅上的李砚舟,深深一拜。“陛下,奴才举荐一人。”李砚舟眯起了眼睛。“你?
”他打量着燕辞,“一个奴才,也懂棋?”“奴才不懂。”燕辞不卑不亢,
“但奴才举荐的这个人,懂。”他说着,朝我的方向侧了侧身。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到了我身上。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刀子一样。有好奇,有疑惑,有鄙夷。
我戴着面具,他们看不清我的脸。只能看到我一身灰色的太监服。武田健司也看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嗤笑一声。“又来一个送死的?”“你们大胤是没人了吗?
派个小太监出来?”我没有理他。我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每一步,
都走得很稳。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碎棋子,被我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走到那张被弄乱的棋盘前,停下。然后,我伸出手,把那些棋子,一颗一颗,捡了起来。
黑的,放进黑棋盒。白的,放进白棋盒。动作很慢,很轻。好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所有人都看着我。没人说话。大殿里,只有棋子落入棋盒的清脆声响。捡完最后一颗,
我抬起头,看向武田健司。我的目光,穿过面具,落在他脸上。“可以开始了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武田健司被我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随即,他脸上的嘲讽更浓了。
“好啊。”“我让你执黑,先走。”这是极大的羞辱。在围棋里,执黑先行,是优势。
他这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点点头。“多谢。”我跪坐在棋盘前,从黑棋盒里,
拈起一枚棋子。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感觉不到周围的目光,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的眼里,只有眼前这十九路棋盘。我将棋子,轻轻地,放在了天元的位置。
棋盘最中心的那一点。“嗒。”一声轻响。却像一道惊雷,在大殿里炸开。所有懂棋的人,
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龙椅上的李砚舟,都猛地坐直了身体。第一手,落子天元。
这是最狂妄,也是最霸道的开局。意为“中宫立极,执掌天下”。这根本不是在下棋。
这是在宣战。4.请君入瓮,杀机暗藏我这一子落下。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武田健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棋盘中心那颗黑子,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你……”懂棋的人都明白这一手的意味。这不是常规的开局。
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开局都是从边角开始布局。直接下在天元,
等于是放弃了所有边角实地,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要么是完全不懂棋的蠢货。要么,就是自信到可以掌控整个棋盘的神。
武田健司显然不认为我是后者。他脸上的惊愕,迅速变成了愤怒。他觉得,
我是在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羞辱他。“八嘎!”他低声骂了一句,抓起一把白子,
狠狠地拍在了棋盘的角落。占了一个“三三”。最稳妥,也是最实惠的开局。
他想用最快的速度,把边角的实地全部捞到手。然后用绝对的优势,
把我这颗孤零零的天元之子,活活困死。用心很险恶。我没有理会他的愤怒。我的第二手,
依然下在了中腹。第三手,还是中腹。……我一连在棋盘的中心区域,落下了九颗子。
形成了一个松散,但隐隐有合围之势的阵型。我完全放弃了边角。任由武田健司的白子,
像贪婪的野兽一样,在棋盘的四周疯狂抢占地盘。大殿里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下法?”“完全是胡来啊!”“这小太监到底会不会下棋?”“完了完了,
这下脸丢得更大了。”就连燕辞,站在我身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虽然知道我厉害,
但也没见过我这么下棋的。这已经超出了所有棋谱的范畴。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李砚舟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他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气场。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只有武田健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他占的实地越多,
心里就越慌。因为他发现,无论他的白子如何扩张,都始终被我中腹那九颗黑子隐隐笼罩着。
像一张看不见的网。他每落一子,都感觉这张网在收紧一分。他想跳出去,却找不到突破口。
棋盘上,白子已经占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区域。而我的黑子,还是那孤零零的九颗。
从目数上看,我输定了。输得一败涂地。武田健司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这个戴面具的小太监,果然只是个虚张声势的蠢货。他脸上重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开始进入官子阶段,稳扎稳打,准备收拾残局。他甚至开始思考,等下赢了之后,
该用什么样的话,来羞辱龙椅上那位皇帝。就在这时,我落下了第十子。这一子,
落在了棋盘左上角,一个极其普通,甚至有点愚蠢的位置。看上去,像是绝望中的一步废棋。
武日健司看都没看,随手应了一手。然后,我落下了第十一子。右上角。
同样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他开始不耐烦了。“你在拖延时间吗?”“没用的,
你已经输了。”我没有说话。我落下了第十二子。左下角。第十三子。右下角。
……我的棋子,像一颗颗不起眼的钉子,被我钉在了棋盘的四方。它们彼此之间,
没有任何联系。散乱,无章法。大殿里,已经有人开始摇头叹气,准备离场了。他们觉得,
这盘棋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李砚舟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
明天该如何写国书,向东瀛道歉了。武田健司的优势,已经大到不可逆转。棋盘上,
白茫茫一片。我的黑子,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每一块,都只有一口气吊着,随时会死。
武田健司端起茶杯,准备宣布胜利了。“你……”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我落下了最后一子。
这一子,补在了天元旁边。我最初落子的那个位置。“嗒。”声音很轻。但这一子落下。
整个棋盘,风云突变!那九颗散落在中腹的黑子,因为这一子的加入,瞬间连成了一片。
一条蓄谋已久的大龙,豁然抬头!而我之前那些散落在四面八方的“废棋”,在这一刻,
全部活了过来!它们像一把把最锋利的尖刀,从四面八方,
同时刺向了武田健司那些看似稳固的白子!那些白子,之前还在耀武扬威,扩张地盘。现在,
它们的根,全部被我那些“废棋”给断了!它们成了无根的浮萍!而我中腹那条苏醒的大龙,
张开了血盆大口。它的目标,是屠掉武田健司所有的白子!“这……这是……屠龙?!
”一位白胡子大学士,失声惊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颤抖。武田健司手里的茶杯,
“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豆大的汗珠,
从他额头上滚落。他看着棋盘,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之前抢占的所有实地,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扩张得越厉害,现在死得就越惨。他以为自己在围剿我。其实,
从我落下第一颗天元之子开始。他,就已经掉进了我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我抬头,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依然平静。“到你了。”“请。”5.一子穿心,
国手崩溃我那一声“请”,很轻。但在武田健司听来,不亚于催命的钟声。他的身体,
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看向我,眼神里不再有轻蔑和嘲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戴面具的小太监。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想拿起棋子。
但他的手,抖得根本捏不住。试了几次,棋子都从指间滑落。大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些刚才还在摇头叹气,认为我必输无疑的官员们。现在,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们死死地盯着棋盘。那副景象,太震撼了。黑白颠倒,
乾坤逆转。就在刚才,白子还是一片汪洋大海。现在,这片大海,
正在被一条从中央崛起的黑色巨龙,一口一口地吞噬。连浪花都翻不起来一朵。
李砚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走到棋盘边。他低头看着,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懂棋。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局,已经结束了。不,从一开始,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一场蓄谋已久的,单方面的屠杀。“这……这是什么棋路?
”李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问的,是站在他身后的王大人。
王大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回……回陛下……”“老臣……老臣从未见过。
”“此等棋路,逆转天地,夺造化之功……非人力所能及也!”“这……这是……神之一手!
”神之一手。四个字,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武田健司终于捏起了一枚棋子。
他挣扎着,想在自己的白子阵营里,做出一只活眼。只要有一只眼,他的大龙就不会全死。
他就还有一线生机。但是,没用的。我早就计算好了一切。他每走一步,我立刻跟上一手。
每一手,都精准地打在他的死穴上。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我像一个最冷静的刽子手,
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希望。“噗。”武田健司终于撑不住了。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溅在白色的棋子上,触目惊心。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了地上。
双目无神,
断地念叨着:“输了……我输了……”“我竟然输给了……输给了……”他想说“小太监”,
但那三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个能下出“神之一手”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小太监?
他带来的那些东瀛使臣,一个个面如死灰。他们冲上来,扶起武田健司。为首的那个使臣,
对着李砚舟,深深地鞠了一躬。“陛下,我们……我们认输。”他的汉语,
说得比武田健司流利。但此刻,也充满了苦涩和颓败。李砚舟没有看他。他的目光,
一直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很复杂。有震惊,有疑惑,有探究,还有一丝……忌惮。
他缓缓开口,声音威严。“抬起头来。”“摘下面具。”“朕,要看看你到底是谁。”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身后,燕辞的身体,瞬间绷紧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我慢慢地,抬起了头。迎着李砚舟的目光。然后,我伸出手,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落下。一张平静,甚至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张他们曾经无比熟悉,
却又已经快要遗忘的脸。废后,景昭。“轰!”整个大殿,炸开了锅。“是……是废后!
”“她怎么会在这里?!”“天啊!刚才下棋的,是她?”那些官员,一个个像是见了鬼。
他们的表情,比刚才看到武田健司吐血还要精彩。震惊,骇然,匪夷所思。李砚舟的瞳孔,
猛地收缩。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住身边的桌子,才稳住身形。他看着我,嘴唇张了张,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懊悔,
还有……恐惧的表情。他一定在想。一个他亲手废掉,打入冷宫的女人。
一个他以为已经枯萎,凋零的弃子。为什么,会以这样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
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她能做到连满朝文武都做不到的事情?他,
到底废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我站起身,
走到瘫软在地的武田健司面前。我从棋盒里,拈起一枚黑子,一枚白子。递到他面前。
他茫然地看着我。“记得我们的赌约吗?”我问。我的声音,不大。
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武田健司的身体,又是一颤。他当然记得。赢的人,
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任何一件事。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为了羞辱大胤。“我不要你的命。
”我把两枚棋子,放在他手里。“你,还有你们东瀛。”“从今往后,见到我大胤的棋手,
必须执白后行。”“这是规矩。”“你们,不配执黑。”6.帝王之心,
海底之针我说完那句话。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的大胤官员,都挺直了胸膛。眼神里,
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和扬眉吐气。不配执黑!这是何等的霸气!这是把东瀛棋道的脸,
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踩!比之前武田健司折扇子,扫棋盘,恶毒百倍!这是从根子上,
否定了他们的资格!武田健司捧着那两枚棋子,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
“哇”的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东瀛使臣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抬走了。走的时候,连那块“东亚病夫”的牌匾都忘了拿。
像一群丧家之犬。大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比刚才更加诡异。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在我和李砚舟之间。一个废后。一个帝王。曾经的夫妻,如今的君臣,
甚至……连君臣都算不上。李砚舟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我,眼神里的震惊和懊悔,
慢慢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那是帝王的猜忌。和……杀意。
他不可能容忍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拥有如此恐怖力量的人存在。尤其,
这个人还是他亲手废掉的皇后。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皇权和眼光的一种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