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疯狂震动时，我正在给一个急性阑尾炎的病人做最后的缝合。

连着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两个小锤子在里面不知疲倦地敲打。

“念念，最后一针了，稳住。”带我的王老师声音沉稳，给了我一丝力量。我深吸一口气，

将最后一针完美地收尾。走下手术台，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脱掉手术服，消毒，

然后才摸出手机。是闺蜜宋怡的连环call，还有几十条未读微信。我点开语音，

宋怡尖锐又愤怒的声音瞬间刺穿我的耳膜。“江念！你那个软饭王前男友陈旭，

现在可真行啊！我刚在‘云顶餐厅’看到他了，你猜他跟谁在一起？

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一轮的富婆！那叫一个谄媚，一口一个‘亲爱的’，亲自给人剥虾呢！

我都要吐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别让他骗了人家富婆的钱！”云顶餐厅。人均消费四位数，

是我这种小住院医奋斗十年可能才会去一次的地方。我和陈旭在一起三年，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念念，你太累了，也太穷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

”一个月前，他和我提了分手。理由是，他受够了这种看不见未来的生活。他想要跑车，

想要名表，想要随手就能买奢侈品的日子。而我，给不了他。我当时只觉得可笑，

反问他：“你想要的这些，难道不该靠自己去挣吗？”他理直气壮地回我：“挣？江念，

你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是靠自己成功的？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就出生在罗马。

我只是想走条近路，我有什么错？”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欲望而扭曲的脸，

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我说：“你没错，是我错了。我们到此为止。

”我以为他所谓的“近路”，是跳槽去更有钱途的公司，是去钻营某个风口项目。却没想到，

他的近路，是直接找一个富婆。我捏着手机，疲惫的身体里涌起一股尖锐的刺痛。

不是为失去他而难过，而是为我曾经瞎了眼，爱过这么一个东西而感到恶心。“念念？

你在听吗？你快过来啊，我给你发定位！”宋怡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然后，我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了医院。我需要去，不是为了挽回，

也不是为了看笑话。是为了给我死去的三年青春，画上一个最彻底，最决绝的句号。

2云顶餐厅在城市最高的地标建筑顶层。水晶吊灯璀璨夺目，悠扬的钢琴声在空气中流淌，

每一个服务生都穿着得体的燕尾服，彬彬有礼。这里的奢华，

与我身上廉价的T恤牛仔裤格格不入。我一走进去，就有侍者上前，

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询问：“女士，请问有预约吗？”我目光扫过全场，

很快就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宋怡，以及她斜后方的那一桌——陈旭和他口中的“近路”。

我对侍者说：“我找人。”然后，我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宋怡看到我，眼睛瞪得老大，

对我做了个口型：“来了？”我点点头，目光却已经死死地锁在了陈旭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阿玛尼西装，手腕上戴着我从未见过的江诗丹顿手表，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和我在一起时那个穿着几十块T恤衫抱怨生活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正殷勤地给对面的女人切着牛排，那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宝贝，

这家的惠灵顿牛排火候最好，你尝尝。”他的声音腻得发齁。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背对着我。

只能看到她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浪卷发，穿着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身形保持得极好，

优雅又高贵。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她非凡的财力和地位。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钢琴曲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陈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

在看到我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丝慌乱和心虚从他眼中闪过，但很快，

就被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所取代。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用一种打量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这不是江大医生吗？

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你们医院的工资，够你在这里喝杯白开水吗？”他身边的富婆闻声，

也好奇地转过头来。在她转过来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时间、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在离我远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脸。

那张我看了二十多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画着精致的妆容，

嘴角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习惯性的冷漠。是我的妈妈，林婉清。那个在我面前永远高高在上，

指责我爸没本事，指责我不知进取，一心只想着跻身上流社会的女人。

那个把我和我爸当成她人生污点，却又牢牢掌控着我们生活的女人。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前男友傍上了富婆。没想到，这个富大婆，竟然是我亲妈。这世界，

还有比这更荒诞，更恶心的事情吗？3我死死地盯着他们。陈旭，那个曾经躺在我身边，

说着爱我一辈子的男人，此刻正亲昵地搂着我妈的肩膀。我妈，那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

此刻正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不悦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念念？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冷，听不出半分母女重逢的喜悦，只有被打扰的愠怒。

陈旭的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慌。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机傍上的富婆，

会是我妈。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阿……阿姨……不，婉清……她……她是你女儿？

”我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似乎很不喜欢陈旭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我跟你说过，我的私生活，不需要你过问。

”然后，她将目光重新投向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江念，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回家再说？我看着他们，

看着我妈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陈旭那张由慌乱转为窃喜的脸。我突然就笑了。

是那种气到极致，反而觉得荒谬绝伦的笑。我笑出了声，笑得肩膀都在发抖。“回家？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感觉舌尖都泛着苦涩，“回哪个家？回那个你和我的前男友在一起，

还能心安理得吃饭的家吗？”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几桌的人听清楚。

几道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我妈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江念！

你闹够了没有！”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威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毁掉你自己的名声！”“我的名声？”我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他们，“我的名声，

难道比得上林董您的名声重要吗？您和我二十几岁的前男友在这里卿卿我我，

就不怕毁了您的名声？”陈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大概是权衡清楚了利弊，

知道现在必须紧紧抱住我妈这棵大树。他站了起来，挡在我妈面前，摆出一副护卫者的姿态。

“江念，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和婉清是真心相爱的！爱情和年龄无关！”“真心相爱？

”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指着他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指着他身上的阿玛尼。

“陈旭，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爱的是她的人，还是她能给你买这些东西的钱？

”“你爱的是她能让你少奋斗三十年，让你一步登天，让你开上跑车，住上豪宅，对吗？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爱情和年龄无关？你只说我穷，

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这个靠女人上位的软饭男，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爱情？

你不配！”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进陈旭的肺里。他被我骂得狗血淋头，

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因为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而我妈，

林婉清女士，终于彻底被我激怒了。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够了！”她声音尖利，

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优雅，“江念，你太让我失望了！”她指着我，

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我供你吃，供你穿，让你上最好的大学，

托关系让你进最好的医院，我为你铺好了所有的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