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沐枝汐方才踮起脚尖递糖的模样,想起她担忧的眼神,想起她鹅黄色的裙摆——那些他曾以为是“兄长责任”的日常,此刻却在他心底,悄悄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镇南王府的赏梅宴设在西院,腊月里的红梅开得正盛,枝桠间缀满艳红花瓣,风一吹便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沐枝汐穿着淡粉色襦裙,裙摆绣着浅白的梅枝纹样,腰间系着同色丝带,发间簪了一支银质梅花簪,正蹲在一株红梅下,伸手轻碰花瓣。
裴砚清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身着深紫色劲装,衣摆处绣着暗纹墨梅,双手负在身后,目光看似落在梅枝上,实则始终追着那抹粉色身影——自昨日练武场后,他总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却又怕被察觉异样。
“沐**好雅兴。”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沐枝汐抬头,见是新晋的翰林院编修苏文轩。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领口绣着细白云纹,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扇面上题着“咏梅”诗句,气质温文尔雅。
沐枝汐站起身,微微屈膝行礼:“苏大人客气了,只是觉得这红梅开得好看。”苏文轩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梅花簪上:“沐**簪梅,倒与这满园红梅相映成趣。前日我作了首《咏梅》,不知沐**是否愿一听?”
沐枝汐眼中一亮,连忙点头:“自然愿意。”苏文轩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雪落枝头梅自开,暗香浮动入亭台。不与桃李争春色,独守寒冬待暖来。”
念完后,他看向沐枝汐:“献丑了,不知沐**觉得如何?”沐枝汐真心称赞道:“苏大人这首诗写得真好!‘不与桃李争春色’一句,既写出了梅花的傲骨,又透着清雅,比我前些日子读的那些咏梅诗更有韵味。”她说着,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眼眸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廊下的裴砚清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隔着几株红梅,看着沐枝汐对着苏文轩笑,听着她称赞别的男子,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烦躁——那笑容,那眼神,她从未这样对他展露过。
他告诉自己,汐汐只是欣赏诗文,没什么大不了,可胸口那股闷火却越来越旺,连握着腰间佩剑的手都微微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却总忍不住再看过去,见苏文轩正拿着折扇,指着扇面上的诗句,与沐枝汐细细讲解,两人凑得极近,模样颇为投契。
沐枝汐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原来‘暗香浮动’这里,苏大人是用了林和靖的典故,难怪读着这般雅致。”
苏文轩笑道:“沐**果然学识渊博,竟能一眼看出。若是沐**喜欢,这把折扇便赠予**,权当赏梅的纪念。”
沐枝汐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不过一把折扇罢了,沐**不必客气。”苏文轩将折扇递到她手中,目光温和。
沐枝汐接过折扇,指尖碰到扇面,轻声道谢:“多谢苏大人。”
“汐汐。”裴砚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冷硬。沐枝汐抬头,见他从廊下走来,深紫色劲装在红梅映衬下更显沉稳,只是眉眼间似乎带着几分不悦。
她连忙收起折扇,走到他面前:“砚清哥哥,你怎么过来了?”裴砚清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折扇,又看向不远处的苏文轩,语气平淡:“时候不早了,沐伯父该派人来接你了,我送你出去。”
沐枝汐愣了一下,看了看天色,才发现确实已近黄昏:“好。”她转头对苏文轩微微行礼:“苏大人,今日多谢您的诗与折扇,我先告辞了。”
苏文轩笑着点头:“沐**慢走。”裴砚清没再看苏文轩,转身牵着沐枝汐的手腕向外走,力道比平时重了些。沐枝汐察觉到他的异样,却没多想,只以为他是累了,轻声问道:“砚清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裴砚清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仰起的脸,粉色襦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发间的梅花簪闪着银光。他心里的烦躁稍稍褪去,语气软了些:“没有,可能是风吹得久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改为走在她身侧,目光却总忍不住落在她手中的折扇上——那是苏文轩送的,一想到这点,胸口的闷火又冒了上来。他一路沉默,直到将沐枝汐送上沐府的马车,看着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当夜,月色清冷,洒在练武场上,青石板泛着淡淡的银光。裴砚清穿着玄色劲装,手中握着“寒川”剑,却没有练武,只是站在水池边,望着水中的月影发呆。
白日里沐枝汐称赞苏文轩的话语、对着苏文轩的笑容,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让他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世子爷,苏大人来了。”仆人的声音响起,裴砚清转身,见苏文轩穿着一身月白长衫,站在练武场入口,神色有些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