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与君别

青梅煮酒,与君别

主角:顾言辞林萧羽秋月
作者:炒鸡稀饭

青梅煮酒,与君别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5-17

楔子琼林宴罢,笙歌鼎沸。他,新科探花郎顾言辞,揽着新得的京城第一美人,

于众人艳羡目光中,不忘戏谑。听旁人起哄,让他为我这自幼相伴的“义妹”寻一门好亲事。

他斜视角落中的我,对那群同僚笑道:“她呀,寻常人家的高挑木讷丫头,

哪个儿郎消受得起?”我将自己更深地缩进梁柱的阴影里,生怕被人瞧见强忍的泪光。

“姿容平庸者,何以配的良缘?”这是我与他青梅竹马之初,学到的第一条规矩。

1与顾言辞相识那年,我刚七岁。自幼在大漠长大,因为父亲官职调动,举家迁入京城,

与顾府成了比邻。母亲携我拜会时,我立于她身后,望着眼前那个俊美得有些张扬的少年郎。

我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中原男子,想要亲近,又本能地觉得他如带刺的蔷薇。最后,

我颤颤巍翼翼伸出手,将平日里最舍不得吃的青梅糖糕递与他,以示友好。他却一把挥落,

对他母亲,当朝太傅夫人尖声道:“我不要跟这个莽汉似的丫头玩!

”这是他赠我的第一个称呼。此后十数年,我鲜少听他唤我名姓——穆秋月。

他总不肯好好叫我,净是些戏谑的浑名,却又总在我彻底沉默之前,

佯作不耐地唤我一声“秋月”,差遣我为他做这做那。而我,每每都吃他这一套。

我的模样随父,当同龄的闺秀们还是含苞待放的娇蕊时,

我已是百花园中那株显得突兀又有些笨拙的向日葵。又因随父迁转,入学启蒙晚了一年。

女子本就比男子早慧些,在一众小郎君小娘子中,我永远是瞧着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但模样粗笨,并未能成为我的庇护。瞧着身形摸样都如此扎眼的女孩儿,

我天然就是旁人取乐的活靶子。那日,我被一群官家子弟和**们堵在别院的茅厕外,

正被他们用残茶冷水浇头,狼狈不堪之际,顾言辞冲了进来。我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

像只护崽的幼狮,双目赤红,连那些娇滴滴的**们都被他推搡呵斥了一通。回府的路上,

我跟在他身后默默垂泪,湿漉漉的青丝贴在额角,黏腻又难堪。顾言辞顿住脚步,转过身,

微微仰头看我,“哭什么?本就姿容平庸,又这般爱哭,何以配的良缘?”我慌忙捂住了嘴。

大约因了这次“援手之恩”,我对顾言辞,便生出一种依恋之感。

在我尚不知“情爱”为何物时,眼中便已是他挥之不去的影子了。这些年,

他与世家**们诗会雅集,我为他备笔墨点心;他携美同游泛舟湖上,

我为他打点舟船茶果;甚至他与那新科状元家的千金去别院私会,

也是我遣人去备下的醒酒汤。与人提及我时,他总会一把揽过我肩头,

朗声道:“此乃我十数载的知交好友,穆秋月。”与七岁见他的时候不同,

他早已长得比我高出许多,整整高了一个头。此时,我也只能竭力挺直脊背,

向众人含笑附和,“正是,我与顾郎君相识十数载了。”也倾慕了他这十数载。

2我与顾言辞皆入了国子监旁听。开学那日,我替他打点好斋舍行囊,

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收拾。有人推门而入,我抬头一望,

正是他那位艳名远播的“京城第一美人”江槿儿。顾言辞从未提过他的心上人也与我们同窗,

他甚至鲜少提及她的事。我原以为江槿儿会如他往昔诸多红颜知己一般,

些许时日便会更新换代。未曾想,他们竟同入一处向学。我尚不及细思,

江槿儿的侍女急匆匆递上一封信笺,她启信时笑靥如花,

与侍女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娇嗲软糯。我瞬间了悟,信是顾言辞遣人送来的。

我像窥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慌乱地翻检着自己的书箱,寻了个借口说要去更换衣物,

推门而出。掩上门扉那刻,我隐约听见江槿儿对着信笺轻声念着,

顾言辞的字迹透过纸背仿佛化作声音,介于低沉与清朗之间,因了那份想象,更显缱绻,

少年人的缱绻。他说:“晚间带你去樊楼听曲可好?”末了,仿佛还有一声轻笑。

我已在门外呆立。他过往那些红颜,要么如我一般,

处处留心照顾他的情绪;要么便是骄纵任性的大**,最终必定与他闹得不欢而散。

我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动了真心。“他动真心了,穆秋月。”我对自己说。

心口传来一阵抽痛,如被银针猛刺,绞痛充斥胸臆。我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

过去这么些年,我并非没有想过要放下他。

在他尚未变成如今这般风流倜傥、处处留情的模样之前,有一年暮春,

他头一回对一个女子动了心,还是暗慕。他会悄悄在她常去的亭台留下她爱吃的梅饼,

会为她备下暖炉,生怕她春日晨读受寒,还特意用自己的外袍裹着。而这些,

皆是我过往为他做惯了的。我头一次对自己说,放下他罢。可我做不到。

从那年被他从茅厕外“解救”出来开始,凝望着他、关切着他,仿佛已成了我的本能。

他像一种我依赖了十数年的药,一旦停用,那蚀骨的痛楚,我熬不过。

可那位名唤关寒乔的女子,最终还是回绝了他。她径直走到他面前,

将他所赠之物悉数放回他桌案,对他道:“无端之情,最易自误。君当好自为之。

”她说这话时,目光却落在我身上。3我回到斋舍时,江槿儿正在对镜描眉。

她从菱花镜中瞧见我,向我展露一抹微笑。我有些局促,亦对她点了点头。

往昔顾言辞身边的女子,待我无非两种态度: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暗含敌意。

头一回遇见这般和善的,我有些无所适从。但,总算不必再像个蚌壳般紧闭,

处处收敛自己的存在了。我想,望日后能安然相处罢。江槿儿已开始绾发,

我用余光瞥见她将青丝拢起,梳作了灵蛇髻。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很像一个人。谁呢?

我想起来了,她绾起长发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关寒乔。我忽然很想笑。原来,

并非只我一人,求而不得了十几年。4我、江槿儿和顾言辞,

竟都被分在了同一位夫子门下——专攻书画的“兰亭学斋”。

女学里的掌事女先生瞧过我往日的绣稿,

属意我为即将到来的“上元灯节”百花献艺设计领舞的舞衣。学斋中,我正描摹纹样时,

江槿儿凑了过来。她瞧了瞧我的图样,巧笑嫣然:“好生别致的霓裳,

穆秋月妹妹可是自己巧思的?”我未言语,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江槿儿指尖轻抚绫罗,

忽而对我笑得愈发甜腻:“穆秋月妹妹也替我做一件礼服可好?

我正愁上元灯节献艺时寻不到合意的衣裳。无需太过繁复,妹妹这般兰心蕙质,

定能手到擒来!”顾言辞听闻她嗓音,掀起眼帘朝此处望来。江槿儿见状,

亲昵地挽住他臂弯,娇声道:“顾郎也想看我穿新制的礼服,对不对?”她分明是对他说话,

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向我。顾言辞将目光挪回自己的画卷上,

漫不经心地对我道:“你若得空,便帮她一帮。”我捏紧了手中的丝线,强迫自己挺直腰背,

道:“抱歉,要为女先生赶制这件舞衣,我实在分身乏术。”顾言辞闻言,

讶异地抬眼望了我一眼。这对他而言,定是陌生的感受。依照往例,这对他来说,

根本是不必挂怀的小事。便如往昔他吩咐我为他与红颜知己预订雅间、安排游船一般。

他随口一提,我费心费力,其中周折,他从不过问。可头一回,在这等“小事”上,

我没有顺从他。5上元灯节的献艺,还是出了纰漏。献艺即将开始,

我为女先生的领舞者设计的那件舞衣却不见了踪影。

分明开场前我已将其送至后台的更衣橱内。那橱柜并无锁钥。可是,

谁会取走一件献艺的舞衣呢?江槿儿献唱开场曲时,我得到了答案。

那件我熬了三个通宵才绣制完成的“珍珠流云广袖裙”,正穿在她身上。

珍珠与银线勾勒的祥云纹样,将她的身段衬托得愈发婀娜聘婷,

台心那束月华般的光晕洒在她身上,恍若广寒仙子临凡吟唱。

我已瞧见台下有世家公子开始击节赞赏。女先生气急败坏地寻到我,我正欲解释,

江槿儿已从台上退下回到后台,瞧见我立时迎上来,握住我的手,道:“秋月,

多谢你为我赶制舞衣,实在太合身了,今夜献艺如此出彩,皆是你的功劳。”女先生看看她,

又望向我,示意我给她一个交代。我低下头,道:“并非我。我未曾为她裁制御衣,

这件衣裳,便是我为领舞者所制。”江槿儿立时松开我的手,“秋月,你说什么胡话?

这衣裳分明是你应承为我做的呀。”她身旁的闺中密友亦在一旁附和,“是啊,那日在学斋,

我们都听见了。”顾言辞此时恰好步入后台,应是来接江槿儿去前席观礼的。

江槿儿牵住他的手臂,问他:“那日课上秋月应允帮我制衣,你也听见了,对不对?

”顾言辞瞧见了面色不善的女先生,立时明白了原委。我咬着唇望着他,

期盼他能为我说一句话,只是一句话,一句实话而已。他垂下眼帘,道:“我不知晓。

”我松开了咬住嘴唇的牙齿。果然。他清楚得很,江槿儿这是在故意给我下马威。

一个在心上人身边十数载的异性“知交”,任谁心头都难平顺。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

他对我根本无男女之情。可他心悦她,所以宽纵了她的“任性”。宽纵她,那便只能牺牲我。

6上元灯节后,顾言辞那帮同窗好友要为江槿儿庆功,也邀上了我。席间,

顾言辞始终不看我。我刻意凝视他,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可待到他那帮朋友要劝我饮酒时,

他的手却挡在了我面前的酒樽上,冷着脸道:“她不胜酒力,不饮。”那帮朋友愣了愣,

随即嘻嘻哈哈打着圆场揭了过去。我瞧见了江槿儿冷冷盯着我的神色。我面无表情,

心头却翻涌起万般滋味。便是如此,每当我想要抽身远遁之时,

他总会再流露出一丝不动声色的“袍泽之谊”。而我,便如大漠中干渴已久的旅人,

瞧见前方这点星光,便会继续奋不顾身地奔赴。可那星光,终究是镜花水月。十数年了,

我终于能够认清这个事实了。7我开始刻意减少回复顾言辞信笺的次数,

他有事相询或相邀时,我亦不再随传随到,而是以女红未成为由推拒。顾言辞或许是察觉了,

或许是不耐烦了,总之,他也渐渐不怎么与我往来了。但我仿佛出现了严重的“相思戒断”。

我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府上稍有动静,我便会条件反射地望向窗外,看是否是他来了。

那种既期盼又怕是他的心绪,起起落落,反复熬煎着我。终于某日,赶着去与闺中赏花,

刚出府门,便撞上了一人,跌倒在地时头晕目眩。被我撞上的女子扶住我的手臂,

关切地问:“姑娘无恙罢?”我抬起头望向她。关寒乔。8关寒乔早已学成,

如今已是京中颇有名气的独立女画师,尤擅仕女图。

我问她是否还记得当年顾言辞暗慕她之事,她莞尔一笑:“早已是陈年旧事了。

”而后她忽而问我:“你呢,如何了,还倾心于他么?”我一惊,

苦笑着问她:“原来我这般明显么?”她点点头,“不知情者,只能说他是在刻意装傻罢了。

”我望着眼前的清茶出神,良久,说道:“我已经决意离开他了。”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早日开始新的生活。对了,说到此处,穆秋月,你可有兴趣做我画上的女子?

”我诧异地望着她,觉得她在与我玩笑。画中人,应当不是天仙般的美人吗?我这般粗笨,

怎能担任画中女子让人观摩呢?自小,周遭的亲眷长辈便说我面相随父,

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甜美讨喜。年节时,别家小辈一笑,

长辈们便会抓一把彩线络子或糖果塞过去,我默默立在一旁,待所有赏赐分完,

长辈才会匆匆塞我一两样。在和顾言辞的相处中他也是这些说的,“姿容平庸者,

何以配的良缘?”久而久之,我只剩下一张面孔,便是面无表情。

像幼时因为我的男像欺我辱我之人,面无表情,毫无回应,他们说什么,做什么,

在我这里都得不到反馈。如此,他们大约也就无视我了吧。但有些话,听过了便再也忘不掉。

所以即便研习书画,对妆容衣饰略有心得,这么些年,我却鲜少精心打扮自己。

我害怕面对自己这张脸。9关寒乔二话不说,直接将我带至她的画斋。

她与闺中友人合开了一间专绘仕女图、兼营一些雅致文玩的小铺,

如今已是京中贵女们常顾的雅集之所了。她的好友在我脸上一番描画,

而后关寒乔又塞给我一件新裁的墨色罗裙让我换上。待我从更衣室出来,

便瞧见面前两位姑娘正相视而笑。关寒乔仰着脸对她朋友说:“我寻来的人,如何?

”她朋友含着枚青梅,双手抚掌,“绝妙,风骨天成。”我这才转身望向镜中的自己。

关寒乔的衣裳显然并非寻常的甜美娇俏风格,而是通体墨黑,样式简约却透着风骨,

但在领口、腰封等关键之处,却皆是巧思。镜中的女子肤色冷白,狭长的凤眼轻轻一瞥,

满目清冷,却有种勾魂摄魄的韵味。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之前我总是想规避的硬朗线条,

现在看来也不全是缺点。关寒乔给自己的画风定义为“巾帼不让须眉妆”。

我忍不住暗自腹诽。可就这个微表情被她捕捉到,硬要我再对着镜子流露一番。

她夸张地唤她朋友看我,“如何,是不是极有风情?”她朋友更夸张,对我道:“妹妹,

保持住,待会儿林画师来了就这般神态。”正当两人笑闹之际,有人轻轻叩响了画斋的门扉。

妆娘姐姐眉飞色舞,“来了。”她启开门,一位年轻公子走了进来。一双澄澈的瑞凤眼,

肤色白皙,气质干净柔和,微笑起来的眼神令人如沐春风。他斯文有礼地向关寒乔她们揖手,

目光环顾四周,最终定在我身上,向我伸出手,“姑娘有礼,在下林萧羽。

”10关寒乔拉过他向我介绍,“舍弟林萧羽,今日的画师。莫要拘束,有何想法直言便是。

他若将你折腾累了,只管与我说。”妆娘姐姐在一旁掩嘴偷笑,

关寒乔并未察觉自己话中有什么歧义。倒是林萧羽红了脸,瞧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笑着请他姐姐莫要再取笑。我发现,他笑起来,颊边有浅浅的梨涡,和顾言辞的一样好看。

林萧羽瞧着年纪比我还小些,绘出的丹青却远胜国子监同侪,且他的画风与旁人不同。

寻常画师对画中人多是引导为主,会极力让你展现某种特定的笑意,

或将头转向何种角度、摆出何种姿态。我很怕这种引导,会有一种辜负旁人期盼的压力。

顾言辞曾经也有一阵子痴迷过丹青。我央他帮忙绘一幅小像,预备着给祖母做寿礼。

他画了几笔便掷下画笔,对我道:“你可知晓如何为人画像?

哪有人对着画师还这般僵硬木讷的表情?”最后我从那几张废稿中勉强挑出一张,

裱糊了送去。果不其然,祖母虽未明言,神色间却无多少欢喜。林萧羽却让我随意。

是真的随意。摆何种姿态,他不管。用何种表情,他不问。

他让我想象自己最自在舒心的场景,或者便是当下想流露的神情。

只是在我有些惶恐迟疑之时,会从画架后探出头望向我,

一双瑞凤眼对我展露一个温和的浅笑。我在那一刻竟想到幼时在大漠养过的那只温顺的小鹿,

然后便莫名地松弛下来。11画毕,关寒乔便开始“赶人”。林萧羽哀叹,“阿姐,

过河拆桥也得让萧羽饮口茶水啊。”而后又望向我,露出浅浅梨涡,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姐姐,为姐姐描摹半日,可否请在下饮杯清茶?”关寒乔嗔他,“穆秋月不过长你几个月,

你也真好意思唤人家姐姐!”我瞧着他额角渗出的薄汗,有种平白占了人家便宜的愧疚,

赶紧让侍女去备了新茶与点心。临别时,关寒乔与妆娘姐姐正热烈地讨论着画稿,

无暇顾及我们,林萧羽忽而凑近我耳畔,低声道:“秋月姐姐的这盏‘青梅果酒’,

正是在下至爱,多谢姐姐。”我险些被茶水呛到,忙拉开一步距离,摆摆手说不必客气,

脸颊却有些发烫。12原以为林萧羽只是被临时请来救急,后来的每一次作画,却都是他。

我问他缘何次次都来,无需温习功课么。他露出小鹿般纯净的微笑,望向我,

“姐姐这里有润笔费可赚。”仿佛对这份“兼差”心满意足。我很不解,

关寒乔分明未曾给他一文钱,他赚什么?后来我又发现,林萧羽做这份“兼差”,

不光赚不到钱,还要倒贴。每次来,他都会带上许多京中时兴的小食,

而每次都会有我爱吃的几样。一日作画间隙,我们避在后院的树下乘凉。

我刚咽下一块微烫的芙蓉糕,忍不住张嘴哈气。林萧羽忽而伸手过来,

用帕子拭去我唇角沾上的糕点屑,收回帕子后笑我,“秋月姐姐好像个小孩子。

”我有些脸热,佯作薄怒,“我可比你年长呢!

”林萧羽边点头边替我剥开另一块糕点的油纸,漫不经心地附和道:“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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