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诡事·纸人煞》

时间：光绪三十三年，夏末，北京城。

地点：前门外大栅栏，广和楼戏园。

夜幕低垂，老北京的暑气却未完全消散，空气中瀰漫着尘土、汗水和淡淡的檀香味。前门外大栅栏街市依旧喧嚣，灯火通明，戏园子更是人声鼎沸。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那座历经风雨的广和楼。

今晚的广和楼格外热闹，几乎座无虚席。台上正演着一出热闹的《大闹天宫》，锣鼓喧天，猴戏的武打动作惊险**，引得台下阵阵喝彩。然而，在后台的一角，却弥漫着一种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紧张气氛。

肖婷婷，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容貌清丽，眉宇间带着一丝忧愁和警觉。她并非台上的角儿，却是戏班「玉茗春」里颇有名气的刀马旦，身段利落，唱腔清亮。此刻，她正借着昏暗的油灯光，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行头，尤其是那把陪伴她多年的佩剑。剑鞘古朴，剑刃闪着寒光，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

她的目光不时扫过后台入口，显得心事重重。同为戏班成员的吴萌萌，一个性格活泼、有些咋咋呼呼的少女，凑了过来。

“婷婷姐，你看什么呢？神神叨叨的。”吴萌萌压低声音，脸上却带着兴奋，“今晚猴哥儿演得真带劲！一会儿散了场，咱们去吃点什么？我知道琉璃厂那边新开了家糖火烧铺子，听说味道绝了！”

肖婷婷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吴萌萌的肩膀：“萌萌，别闹。你没觉得……今晚后台有点不对劲吗？”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吴萌萌四下张望，除了忙碌的龙套和乐器师，也没什么特别的，“能有什么不对劲？许是你太累了，明天不是还要跟周老板他们去天津卫演出吗？”

提到天津卫的演出，肖婷婷的心沉了一下。这次去津门，是戏班难得的机会，关系到戏班的声誉和她父亲当年未竟的心愿。但越是这样，她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

“我就是觉得……有点闷，透不过气。”肖婷婷轻声说，眼睛却紧紧盯着台上那个扮演孙悟空的武生。那武生身手矫健，扮相英武，是戏班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叫赵武。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肖婷婷的目光，回过头来，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知为何，肖婷婷心里咯噔一下，那笑容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透不过气就出去透透气嘛。”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芳芳，戏班里的青衣，容貌秀美，气质娴静，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她拿着一块绣花帕子，轻轻擦了擦额头，“这后台人多，空气不好。”

肖婷婷点点头，正想答应，忽然，前台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了！猴哥儿……猴哥儿摔下来了！”

紧接着，是乐器慌乱的停歇声，观众的惊呼声，以及杂役慌乱的脚步声。

肖婷婷心中一紧，和吴萌萌、芳芳对视一眼，立刻冲向台侧。只见通往台上的木梯旁，赵武瘫倒在地，痛苦地**着。他的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满是冷汗。

“让开！都让开！”班主周天雷挤了过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旧疤，眼神锐利，是戏班的顶梁柱，也是肖婷婷父亲的挚友，一直待她如同己出。

周天雷蹲下身，仔细查看了赵武的伤势，眉头紧锁：“看样子是腿骨断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台上掉下来？”

赵武疼得脸色发白，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刚才跳上花果山那根横杆，不知道怎么……杆子好像……晃了一下……然后就……”

“横杆？”周天雷脸色一变，站起身，快步走到前台。只见那根支撑道具的杉木横杆，果然有几处新的裂痕，连接处的榫卯也松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下午还好好的！”班主的声音带着怒意和后怕。要不是赵武武功底子好，反应快，这一摔说不定就要出人命了。

戏班里顿时人心惶惶。这场戏还能不能继续演下去？出了这样的事故，天津卫的演出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肖婷婷站在人群后方，目光却落在了那根断裂的横杆上。她总觉得，事情不仅仅是意外那么简单。那裂痕，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边缘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乌黑色。

这时，一个负责道具的老伙计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脸色灰败：“班主……这……这杆子……我下午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会不会是……”

“是什么？”周天雷厉声问道。

老伙计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会不会是……‘纸人煞’……”

“纸人煞”三个字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听到了什么不祥的诅咒。连见多识广的周天雷，脸色也微微变了。

“胡说八道什么！”周天雷呵斥道，但眼神中的不安却难以掩饰，“就是个意外！赶紧把人送医，今晚的戏也别演了，收拾东西，明早给我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赵武抬了下去。后台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浓厚了。肖婷婷看着那根乌黑的横杆，耳边回响着老伙计的话——“纸人煞”。这个只在老辈人吓唬小孩时才偶尔提及的恐怖传说，难道真的应验了？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无论是什么，她都不能让戏班再出事了。尤其是想到明天就要启程去天津，那里，或许隐藏着她一直追寻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