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痛，耳边嗡嗡响，还有女人的说话声，忽远忽近。

“薇薇？南薇？听见没？你好点没？”谁在叫？这声音陌生，带着一种地方口音。

南薇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天花板是泛黄的旧报纸糊的，吊着一盏蒙尘的白炽灯泡。

这不是她的公寓。

她猛地想坐起来，一阵眩晕又把她砸回枕头上。枕头硬邦邦，有股皂角和阳光晒过的味道，但不属于她。

“哎哟，慢点慢点！”一张脸凑近了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圆脸，短发，穿着件蓝色的确良衬衫，眼神里带着关切和一丝责备，“你说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在学校晕倒了？肯定是低血糖！早说了早上不能不吃饭！”

学校？晕倒？南薇的记忆还停留在电脑前那密密麻麻的报表，和心脏骤然一缩的刺痛感。她加班到凌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环顾四周。房间很小，白灰墙，有些地方剥落了。一张旧木桌，一把椅子，一个掉了漆的衣柜。窗户是木框的，玻璃不太干净，窗外是几棵杨树的树梢。

妇女把她扶起来，递过来一碗水。“喝点水。沈团长下午可能要过来看看你。”

“沈团长？”南薇的声音沙哑干涩。

“是啊，沈学军团长。介绍人王阿姨没跟你说？你们不是都约好相看的日子了？”妇女嗔怪地看着她，“你这一晕，人家肯定担心。沈团长人可是不错的，年纪轻轻就是团级干部！”

相看？团长？南薇的心脏沉下去，比刚才更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比她原来的手要粗糙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指腹有薄茧。这不是她的手。

一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钻进她的脑袋。她强忍着不适，哑声问：“现在是什么年月？”

妇女愣了一下，伸手摸她额头：“不烧啊？真摔糊涂了？今年是七五年啊，五月六号礼拜二啊！”

1975年。南薇闭上眼，胃里一阵翻腾。她不是猝死，她是穿越了？穿越到了将近五十年前？一个叫南薇的女人身上？而且这个女人，马上就要去和一个什么团长相亲？

“我想再躺会儿。”她虚弱地说。

妇女叹口气：“行，你再歇歇。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假。炉子上熬着粥，好了我叫你。可得快点好起来，沈团长那边可不能耽误。”

妇女絮絮叨叨地出去了，轻轻带上门。

南薇瘫在硬板床上，盯着天花板。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麻木的茫然。

1975年。她该怎么活下去？那个沈团长又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想找手机，身上碎花衬衣和藏蓝色裤子口袋却空空如也。

她挣扎着下床，腿脚发软。走到书桌前，上面放着几本教材，封面写着小学语文、算术，扉页上写着名字：南薇。字迹清秀。还有一个搪瓷缸子，印着红色的“为人民服务”。

抽屉里有一些票据，几张毛票，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是牛皮纸封面，很普通。她鬼使神差地打开笔记本。前面几页记着一些教学笔记和日程安排。翻到后面，都是空白的。

她感到一阵绝望，拿起钢笔，下意识地想写点什么，又不知道写什么。笔尖悬在纸页上。突然，笔尖接触纸面的地方，淡淡的字迹和画面开始无声地浮现，像是墨水自己渗出来一样。很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她辨认出几个潦草的字迹：“拒绝、麻烦！”画面像是在一个房间里，她和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高大男人在争执什么，男人脸色很沉。画面一闪而过。接着是另一个片段：雨下得很大，一個身影蹲在路边，看起来很无助。

字迹和画面很快淡去，最后消失不见，纸页恢复空白。南薇猛地合上笔记本，呼吸急促。幻觉？因为冲击太大？她再次打开。空白。刚才的是什么？那个军装男人，就是沈团长？拒绝他会带来麻烦？雨中的身影是她自己？这本笔记本！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那妇女的声音：“薇薇，粥好了，起来吃点吧？”南薇迅速把笔记本塞回抽屉，心脏砰砰狂跳。她好像有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但它预示的是福是祸？她对这个身体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对一个陌生的时代充满恐惧，而现在，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相亲和一个似乎能预示未来的笔记本。活下去。先活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对着门外应了一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