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同志，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拎着行李箱站在军区大院门口，看着拦住我的警卫员小王，淡淡一笑。
"回娘家。"
小王愣了愣，"可是...首长还在开会，您不等他回来吗？"
"不等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院。身后传来小王慌张的脚步声，估计是去汇报了。
重生回到1975年，我已经在这个军区大院里当了三年的模范军嫂。洗衣做饭带孩子，照顾公婆伺候丈夫，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影子。
上辈子我就是这样过来的，直到四十岁那年，我丈夫顾建国升任大军区司令员，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能有今天，全靠我妈和我媳妇在后面默默支撑。"
台下掌声雷动，我坐在角落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默默支撑？我连名字都没资格被提起。
那晚我回到家，发现他书房里放着一张照片，是他和副官小刘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此生挚爱"四个字。
我当场就跟他摊牌了。
"建国，我们离婚吧。"
他抬起头，眼神冷漠得像看陌生人，"林梦瑶，你疯了？"
"没疯，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三十年的夫妻，我在你心里连个副官都不如。"
"你胡说什么？小刘是我的战友，在朝鲜战场救过我的命！"
"那我呢？我为你生儿育女，照顾你妈，伺候你这么多年，我算什么？"
顾建国站起身，"林梦瑶，你要是再胡闹，我就送你去精神病院！"
后来的事我记得很清楚。他真的这么做了。
我被关在精神病院整整五年，直到他因为贪污受贿被判无期徒刑，才有人想起来医院里还有个"疯婆子"。
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四十五岁了，头发花白，牙齿掉了一半。儿子顾小军早就跟着爷爷奶奶搬到了南方，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
"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看着这个曾经贴心的儿子，心如死灰。
原来在他们眼里，一个不听话的女人，就该被送进疯人院。
我活到五十二岁就死了，死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没有人为我收尸。
睁开眼的时候，我又回到了1975年。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坐在回娘家的火车上，我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二十五岁的脸蛋还算娇嫩，眼神却已经不再天真。
火车到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走下车，看到站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瑶瑶！"
我爸林建设穿着一身中山装，满脸焦急地朝我跑过来。
"爸。"我淡淡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建国呢？小军呢？"林建设接过我的行李，上下打量着我，"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问："妈在家吗？"
"在在在，你妈听说你要回来，特意炖了你爱吃的排骨汤。"
回到林家那个小院子，我妈张秀兰正在厨房忙活。看到我进门，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
"瑶瑶回来了！快坐快坐，妈给你盛汤。"
我坐在熟悉的八仙桌前，看着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流。
上辈子我为了当好军嫂，很少回娘家。每次回来也是匆匆忙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好好感受家的温暖。
"瑶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张秀兰关切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抓住妈妈的手，这双手粗糙得像树皮，但很温暖。
"妈，我想在家住一段时间。"
张秀兰愣了愣，"住多久都行，这是你的家。不过...建国那边？"
"他同意的。"我撒了个谎。
林建设夹了块排骨放在我碗里，"瑶瑶啊，虽然建国是个好男人，但你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女人啊，要有自己的想法。"
我抬头看着父亲，心想上辈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辈子我跟顾建国闹离婚的时候，林建设第一个跳出来骂我："你疯了？建国那么好的男人，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离开了他们所谓的"好男人"，我林梦瑶照样能活得精彩。
吃完饭，我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房间。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书桌上还放着我当年的日记本。
我翻开日记本，看到自己十八岁时写的话："今天见到了建国哥哥，他穿军装的样子好帅！我一定要嫁给他！"
真是年少无知。
我撕掉这一页，拿出笔写下新的计划：
一、绝不再做免费保姆二、重新捡起自己的专业三、让顾建国后悔一辈子
写完这三条，我合上日记本，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隔壁房间传来父母的窃窃私语声。
"老林，你说瑶瑶是不是跟建国吵架了？"
"管他呢，女儿回家就行。建国那小子这几年架子越来越大，我早就看不惯了。"
"嘘，小声点，别让瑶瑶听到。"
我听着父母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他们可是把顾建国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现在却开始为我说话了。
也许，是我自己把自己活成了局外人。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瑶瑶，有你的电话。"
我起身开门，看到林建设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古怪。
"谁的电话？"
"建国的。"
我跟着父亲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听筒。
"喂。"
"林梦瑶！你到底要干什么？"顾建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怒气。
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父母，淡淡地说："我要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你立刻给我回来！小军还在发烧，你这个当妈的跑什么跑？"
听到儿子发烧，我的心揪了一下。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
上辈子也是这样，每次我想要为自己争取什么，他们就拿孩子来要挟我。
"小军发烧了你不会带他去医院？还是说堂堂的首长连照顾孩子都不会？"
"林梦瑶！"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建设在旁边看着，眼神复杂，"瑶瑶，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转身面对父亲，"爸，您女儿不想再当免费保姆了。"
说完这句话，我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绑架我的人生。
哪怕是我的儿子。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张秀兰在门外喊："瑶瑶，快起来，建国来了！"
我看了看表，才早上六点。这个男人还真是雷厉风行，昨晚挂我电话，今天一早就杀到了。
我慢悠悠地起床穿衣服，故意磨蹭了十分钟才开门。
客厅里，顾建国穿着一身军装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看到我出来，他立刻站起身。
"跟我回去。"
我没有理他，而是走到餐桌前坐下，"妈，我要吃饭。"
张秀兰连忙去厨房端早饭，林建设坐在一旁抽烟，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顾建国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林梦瑶，你够了。昨天晚上小军哭了一夜，一直在找妈妈。"
我夹了个包子，慢慢咀嚼，"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走？"
"你想要什么直说，别拿孩子出气。"
我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我想要的很简单，我要工作。"
顾建国愣了愣，"工作？你不是有工作吗？照顾家庭就是你的工作。"
"照顾家庭是义务，不是工作。我要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收入。"
"胡闹！"顾建国拍了拍桌子，"军人的妻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这是光荣的使命！"
我冷笑一声，"光荣的使命？那你告诉我，这个光荣的使命有工资吗？有前途吗？有人会因为我照顾家庭好而给我升职加薪吗？"
林建设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嘴："建国啊，瑶瑶说得也有道理。她大学毕业，学的是会计专业，荒废了怪可惜的。"
顾建国转头看向岳父，"爸，您别被她影响了。军嫂就应该有军嫂的样子，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像什么话？"我站起身，"像一个独立的人的话！顾建国，我告诉你，这一次我是认真的。要么让我出去工作，要么我们就分居。"
"分居？"顾建国瞪大眼睛，"林梦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得很清楚。"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可以选择支持我，也可以选择阻止我。但是我已经决定了，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活着。"
顾建国沉默了几分钟，然后突然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建设腾地站起来，"建国，你说什么？"
张秀兰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看着顾建国，心里涌起一阵失望。上辈子也是这样，每当我提出任何要求，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我不忠。
"是，我外面有人了。"我冷冷地说，"我爱上了自由，爱上了独立，爱上了做自己。"
顾建国的脸色更难看了，"林梦瑶，你..."
"我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在你眼里，女人就只能围着锅台转，围着孩子转，围着男人转？"
"军人家属就应该这样！这是纪律！"
"那你的纪律里有没有写，军人应该尊重妻子的意愿？应该支持妻子的事业？还是说，在你们的纪律里，女人就是附属品？"
顾建国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林建设走到窗边看了看，"来了辆吉普车。"
很快，有人敲门。张秀兰去开门，进来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
"首长，车已经准备好了。"
是顾建国的副官小刘。我上辈子见过他无数次，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男人。
小刘看到我，立刻敬礼："嫂子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顾建国看了看表，"走吧，该回去了。"
他转身看着我，"林梦瑶，我最后问你一次，跟我回去吗？"
我摇摇头，"不回去。"
"那你想清楚了，我今天走了，就不会再来接你。"
"最好。"
顾建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小刘跟在后面，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等他们走了，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张秀兰坐在沙发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瑶瑶，你们这样下去不行啊。"
林建设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瑶瑶，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点头，"爸，我想好了。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那...小军怎么办？"
提到儿子，我的心还是会痛。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能为自己争取到应有的尊重，我也给不了儿子正确的示范。
"小军是我的儿子，但他不是我的全部。我不能为了孩子就放弃自己的人生。"
林建设想了想，"行，那你想做什么工作？"
"我想去县里的财政局试试。我的专业对口，应该有机会。"
"好，爸支持你。"
张秀兰在旁边哭得更厉害了，"老林，你别鼓励她胡闹啊。"
"什么胡闹？"林建设有些生气，"咱们女儿有能力有学历，为什么不能出去工作？就因为嫁了人就要在家当保姆？"
我看着父亲，心里很温暖。上辈子他可没有这样支持过我。
也许，是因为我这一次的态度够坚决，他们才意识到我是认真的。
吃完早饭，我就去了县城。县财政局在县**大院里，一栋三层的小楼。
我走进办公室，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伏案写字。
"您好，请问是王局长吗？"
中年男人抬起头，打量着我，"我是王建华，你是？"
"我叫林梦瑶，听说财政局在招人，我想来试试。"
王建华放下笔，"你有什么学历？什么专业？"
我掏出毕业证，"大学本科，会计专业。"
王建华接过证书看了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大学生？还是会计专业？"
在七十年代，大学生还是很稀缺的，特别是在县城这种小地方。
"是的。"
"你为什么想来财政局工作？"
我想了想，"因为我需要一份正当的工作，养活自己。"
王建华被我的直接给逗乐了，"养活自己？你这么年轻，家里没人管吗？"
"有人管，但我不想被人管。"
这句话让王建华对我刮目相看。他站起身，倒了杯茶给我。
"小林，你这个想法很好。现在国家正在提倡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样的人才，我们财政局正需要。"
我心里一喜，"那您的意思是？"
"明天就来上班吧。试用期三个月，月工资三十八块五。"
三十八块五，在七十年代已经算是不错的工资了。
我高兴地站起来，"谢谢王局长！"
"别客气，咱们县里就是缺你这样的人才。"
走出财政局，我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上辈子我从来没有体验过找到工作的喜悦，因为我从结婚开始就再也没有工作过。
这一次，我终于要开始为自己而活了。
回到家，我把好消息告诉了父母。
林建设很高兴，"三十八块五？这比我们厂里的工人工资都高！瑶瑶有出息！"
张秀兰还在担心，"建国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我淡淡地说："他生不生气跟我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的人生我做主。"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心里充满了期待。
上辈子的我，三十年都在为别人而活。
这一次，我要活出真正的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