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一个星期，我渐渐摸清了财政局的一些门道。

老张虽然看起来严肃，但人还算不错，工作上会真心指导我。小李热心肠，总是主动帮忙。只有老赵，总是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很不舒服。

这天上午，我正在整理报表，突然听到外面有吵架声。

透过窗户看去，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正在和门卫争执。

"我要见王局长！我要举报！"

"大嫂，您别激动，有什么事慢慢说。"门卫劝着。

"什么慢慢说？他们贪污了救济款，我们村的人都快饿死了，还要我慢慢说？"

我心里一震，救济款？

这时王建华从楼上下来，看到外面的情况，脸色很难看。

"怎么回事？"

门卫连忙汇报："这位大嫂说要举报有人贪污救济款。"

王建华走到中年妇女面前，"大嫂，您别激动，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处理的。您先进来坐下，慢慢说。"

中年妇女被带进了王建华的办公室，但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王局长，我是张家村的，我叫刘秀芬。我们村今年遭了水灾，上面说拨了五万块钱的救济款，可是到了我们村，就只剩下五千块了。"

"这...可能是有误会。"

"什么误会？其他四万五千块钱哪里去了？我们村长说是被县里扣下了，说是什么管理费。"

我在外面听着，心里越来越不安。

这时老赵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别听了，赶紧工作。"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刘秀芬从办公室出来了，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王建华送她到门口，"大嫂，您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王局长，我们村的人真的快过不下去了，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会的，会的。"

等刘秀芬走了，王建华的脸色变得很严肃。他叫来老赵，两人在办公室里说了很久的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小李："刚才那个大嫂说的救济款的事，是真的吗？"

小李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应该是真的。张家村确实遭了水灾，但是救济款的事..."

"怎么了？"

"算了，这种事我们还是别打听了。"

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我整理的那些有问题的报表里，好像就有一份是关于救济款的。

我翻出那份报表仔细看了看，果然，上面写着"张家村水灾救济款：50000元"。

但是按照刘秀芬的说法，他们村只收到了5000元。

那剩下的45000元去哪里了？

我拿着报表去找老张。

"张会计，这个救济款的事，您了解吗？"

老张看了看报表，脸色变了，"小林，你怎么又拿这个？"

"刚才有个张家村的村民来举报，说救济款被贪污了。"

"胡说八道！"老张有些激动，"救济款怎么可能被贪污？肯定是有误会。"

"可是她说得很清楚，五万块钱只收到了五千。"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小林，你听我说，这种事情水很深，你一个新来的，不要掺和进去。"

"什么叫不要掺和？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啊。"

"职责？"老张苦笑一声，"小林，你知道这个救济款是谁负责的吗？"

我摇摇头。

"是赵主任的小舅子，现在在民政局当副局长。"

我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你管不了。"

这时候，老赵突然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老张连忙说："没什么，就是在讨论工作。"

老赵看了看我手里的报表，眼神一冷，"小林，你在看什么？"

"救济款的报表。"我没有隐瞒。

"给我。"老赵伸出手。

我有些犹豫，"为什么？"

"这个报表需要重新核对，你不用管了。"

我看着老赵，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跟他正面冲突的时候。

我把报表给了他。

老赵拿着报表就走了。

老张在旁边叹了口气，"小林，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下班后，我心情很沉重。

我本来以为这份工作只是简单的账务处理，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么多复杂的利益关系。

在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刘秀芬。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眼神茫然。

我走过去，"大嫂，您还没回家？"

刘秀芬抬头看了看我，"你是财政局的？"

"是的。"

"那你能告诉我，我们的救济款到底哪里去了吗？"

我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嫂，您别着急，这件事一定会有结果的。"

"会有结果？"刘秀芬苦笑，"我在县里跑了三天了，每个人都说会处理，但是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家等呗。"刘秀芬站起身，"不过我告诉你，如果县里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去市里告状。"

看着刘秀芬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很难受。

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为了村里的救济款，一个人跑到县里来告状。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她知道她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吗？

但是她还是来了，因为她相信正义，相信公平。

而我呢？我在这个系统里工作，明明知道有问题，却选择了沉默。

回到家，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林建设听了，很愤怒，"什么？救济款被贪污了？这些王八蛋！"

"爸，您小声点。"

"小声什么？这种事情就应该大声说出来！"林建设拍了拍桌子，"瑶瑶，你在财政局工作，有没有这方面的证据？"

"有是有，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如果举报的话，可能会丢工作。"

林建设看着我，眼神很复杂，"瑶瑶，你觉得工作重要，还是正义重要？"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沉思。

工作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这是我独立生活的基础。但是，如果为了保住工作就对不公平的事情视而不见，那我和那些贪污分子有什么区别？

张秀兰在旁边担心地说："瑶瑶，你千万别冲动。你现在的处境已经够难的了，如果再得罪人..."

"妈，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想管的问题，而是应不应该管的问题。"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想，"我要想办法找到更多的证据。"

"证据？你要干什么？"

"我要让那些贪污分子付出代价。"

林建设点点头，"好！我支持你！"

张秀兰在旁边急了，"老林，你别瞎支持！万一瑶瑶出了事怎么办？"

"出什么事？为正义而战，有什么不对？"

看着父母争执，我心里很矛盾。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一次，我不会再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