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完美的艺术品刀叉切割顶级菲力的声音，本该是一种享受。但今晚，

我的耳膜被一种更尖锐的噪音污染了。

不是邻桌那对夫妇在炫耀他们刚从拍卖会搞到手的腕表，

也不是侍酒师开瓶时那做作的吸气声。是那个男人。那个坐在我对角线靠窗位置，

穿着一身廉价成衣西装，却试图用高谈阔论来掩饰自己品味赤字的男人。啧。

如果平庸是一种罪，他应该被判无期徒刑。而他身边的女孩，苏清浅，

就是这场罪案中最令人惋惜的陪葬品。我认识她。在各种艺术展和画廊的开幕式上，

见过几次。她就像一幅未完成的绝世草稿，线条干净，灵气逼人，

每一笔都预示着未来的无限可能。她本人，就是一件值得被装裱进卢浮宫的艺术品。

然而现在，这件艺术品旁边，摆着一个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塑料摆件。极度的不和谐，

让我盘子里的黑松露都散发出一股廉价香精的味道。“清浅，我都跟你说了，

你那个画风太小众，根本没有市场。”那个叫周哲的男人，

一边用错误的姿拿法晃着杯子里的廉价餐酒，一边大声说教，“你看，

今天王总监不就没看上吗？你应该多听听我的，画点大家喜欢看的，商业一点，懂吗？

”苏清浅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她手里的小叉子，

无意识地在盘子边缘划来划去。“可是……我喜欢那种风格。”她的声音很轻，

像一缕快要熄灭的烟。“喜欢能当饭吃吗？”周哲嗤笑一声，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我是为你好。你太天真了，不懂这个社会。没有我给你指路，

你怎么办？”我看到苏清浅的肩膀塌了下去。她抬起头，那双本该闪着星光的眼睛里，

只剩下一种认命的灰败。“……你说得对。”三个字。像三颗生锈的钉子，

敲进了我正在欣赏的这幅画的画心里。我捏着刀叉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骨节泛白。

荒谬。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个脑子里塞满杂草的家伙，

在教一株顶级的郁金香如何开花。而那株郁金香，竟然真的相信了，

准备收起自己独一无二的色彩，去模仿杂草的生长方式。这是对“美”最彻底的亵渎。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的愚蠢和平庸感到如此具体的、生理性的厌恶。

也从未对另一个人的懦弱和自我放弃，感到如此深刻的失望。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允许一个满身铜臭的凡夫俗子，对她的灵魂指手画脚？

她怎么可以亲手折断自己的翅膀，去迎合一只井底之蛙的审美？那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从我的胸腔里炸开。它不是那种暴躁的、外露的愤怒，

而是一种冰冷的、凝结成实体的憎恶。像一块黑色的坚冰，瞬间冻结了我周围的空气。

我感觉餐厅里温暖的灯光在我眼中变得惨白，流淌的古典乐章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我对面那副“杰作被玷污”的刺眼画面。真想走过去，

把那杯劣质红酒从那个男人的头顶浇下去。然后告诉她，醒醒，看看你身边的是个什么垃圾。

但最终，我只是放下了刀叉，发出一声轻微但清晰的碰撞声。也就在这时，

我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不是食物的香气，也不是香水的芬芳。

那是一种……像是老旧电路烧毁时产生的焦糊味，又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

我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瞥见餐厅入口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

那里的光线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变得比周围浓稠得多。我没有理会。

大概是哪个不长眼的客人，或者我的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了某种错觉。我重新拿起酒杯，

抿了一口。“真是罕见的……愤怒。”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我对面响起。我抬起眼。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坐到了我对面的空位上。他穿着一身剪裁堪称完美的阿玛尼西装，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商业精英般无可挑剔的微笑。但他身上的一切，

都透着一股“过分”的精致，像一个AI生成的完美偶像，反而失去了真实感。

尤其是他的眼睛。那双眸子黑得不见底，像是两口深渊，能吸走一切光线。侍者们来来往往，

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客人。仿佛他只存在于我的世界里。

男人优雅地拿起我面前的餐巾，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嘴角，笑容扩大了几分。

“这种纯粹因为‘美被亵渎’而产生的怒火，

混合着高浓度的傲慢和一丝连你自己都没察可的占有欲……啧啧，真是顶级的负面情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极致享受的表情，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你好，

凌傲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墨菲。”他朝我伸出手，笑容充满了诱惑与恶意。

“一个……可以帮你把那件‘不完美的艺术品’，变得完美的恶魔。

”第2章：神的游戏，魔的赌注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墨菲。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鉴一颗味道寡淡的橄榄。“俗气的名字。”对面的男人，

或者说恶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零点一秒。很好，看来他有情绪。“凌先生真是风趣。

”他很快恢复了那副AI生成般的完美假笑，“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重要的是我能为您带来什么。”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啪。”一声脆响，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毛玻璃。周围的一切瞬间失焦，

侍者的行走轨迹变成了模糊的色块，悠扬的弦乐被拉成一道冗长的嗡鸣。只有我和他，

清晰得像是舞台上唯一的聚光灯。“看到了吗？一点小把戏。

”墨菲的语气充满了循循善诱的油滑感，“我可以为您暂停时间，也可以……为您拨动人心。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餐厅门口的方向，那里早就没了苏清浅的影子。“那件艺术品，

苏清浅**。”他舔了舔嘴唇，动作优雅，眼神却贪婪，“她很美，有成为传世杰作的潜质。

可惜，她蒙尘了，被一个叫周哲的蠢货弄得黯淡无光。你不觉得可惜吗？”我没说话，

只是晃了晃杯中残余的红色液体。“你愤怒，因为美被玷污。你渴望，

因为你自认是唯一配得上这份美的人。”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

每一个字都在试图钻进我的脑子里，“我可以帮你。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约，

苏清浅就会立刻、马上、毫无保留地爱上你。她会离开那个垃圾桶男友，

像最虔诚的信徒一样，仰望你，崇拜你，成为你最完美的收藏品。”哈。收藏品。

我差点笑出声。他把这称之为爱？真是对这个词汇最拙劣的侮/辱。

“我为什么要需要你的帮助？”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块掉进酒杯。

墨菲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因为……这很轻松？”他试探着说，

“您不必再耗费心神去策划偶遇，不必再想方设法展示自己的优秀。您看，

她现在甚至不认识您。而通过我，今晚，她就可以是您的了。一步到位，多完美。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卖力推销过时手机的销售员。“你的意思是，

”我慢悠悠地放下酒杯，“用一种作弊的方式，得到一个被修改了心智的赝品？

”我的话显然刺痛了他。“不是赝品！是真爱！”墨菲的语调高了一点，

那副精英的皮囊有点绷不住了，“我只是帮她剔除杂念，让她看清谁才是真正值得爱的人！

情感的本质，不就是一种强烈的化学反应吗？我只是，嗯，高效的催化剂。”“啧。

”我发出一个轻微的咂舌声。真能狡辩。DNA是反着扭的吧。见我油盐不进，

墨菲深吸一口气，亮出了底牌。一张古朴的羊皮纸突兀地出现在桌面上，

边缘燃烧着幽绿色的冷光。一支羽毛笔紧随其后，轻飘飘地落在纸卷旁。呀嘞呀嘞，

连道具都这么复古。“凌傲先生，看看吧。”墨菲的声音恢复了蛊惑，“您的代价微乎其微。

只要您在某个遥远的未来，感到最幸福的那一刻，将那份喜悦分我一丝即可。

一丝一毫的喜悦，换来梦寐以求的爱情。全宇宙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他摊开双手，

一副“我已经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的慷慨模样。我看着那张契约，

上面的古老文字像一群扭动的虫子，散发着让人作呕的硫磺味。轻松获得。一步到位。

只要动动手指，那个在窗边发呆的女孩，就会变成一个按照我的意志行动的提线木偶。

这是神的游戏，却是魔的赌注。而我，对这两者都毫无兴趣。我厌恶地移开视线，

重新靠回椅背，端起酒杯。“无聊。”我说。“带着你的垃圾，滚出我的视线。

”墨菲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眼底的深渊翻涌着，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狠话。但我没给他机会。就在他以为这场交易已经彻底告吹，

准备恼羞成怒的前一秒，我突然伸出手，拿起了那支羽毛笔。墨菲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瞪大眼睛，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看着我的动作。我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笔尖蘸上那幽绿色的光焰，在羊皮纸末端那个空白的名字栏上，我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凌傲。笔迹锋利，张扬，仿佛要划破这张肮脏的羊皮纸。签完。我把笔随手一扔。

羽毛笔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而那张契约，则“呼”地一下燃烧起来，

绿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张，最后凝聚成一个复杂的印记，没入了我的手背，然后迅速隐去。

成了。墨菲呆滞地看着这一切，足足过了三秒，他才反应过来。狂喜，

一种毫不掩饰的、爆炸性的狂喜，瞬间占据了他的脸。那副AI精英的假面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你……你同意了！你竟然同意了！

”他激动得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上，像个刚中了头彩的赌徒，“明智的选择！

凌傲先生！你做出了最最明智的选择！”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仿佛在看一个最终还是向欲望屈服的凡人。一个嘴上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的、傲慢的蠢货。我没理会他的喧嚣。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的手背，

那里光洁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墨菲得意洋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重新挂上了那副胜券在握的笑容，只是这次，

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的得意。“那么，合作愉快。”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请尽情享受这份即将到来的、完美的爱情吧。我会期待着……收取报酬的那一天。

”他认为他赢了。他认为他用最简单的诱惑，就俘获了一个傲慢的灵魂。

看着他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我忽然觉得，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了。我端起酒杯，

将最后一口红酒饮尽。是啊。我也会期待那一天的。第3章：我，

拒绝你的施舍他走了两步，似乎觉得就这么离开，不够彰显他作为胜利者的从容，

于是又停下，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么，第一步你想怎么做？

是想让那个叫周哲的平庸家伙出门被车撞断腿，

还是让他突然对你家隔壁的王阿姨产生惊世骇俗的爱恋？”他打了个响指，

指尖冒出一小撮绿豆大的、看起来就很廉价的火苗。“或者，简单点，

我们直接修改苏清浅**的认知，让她一睁眼，就觉得你是她失散多年的灵魂伴侣？效率高，

见效快，无副作用。”我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餐巾叠成一个完美的正方形，

放在盘子边上。然后，我抬起眼，看向他。“说完了？”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的产品介绍，说完了吗？”**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如果说完了，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合同细则。”墨菲愣住了，

下意识地回答：“合同已经生效了，没有任何问题，你……”“我确认的不是合同本身。

”我打断他，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而是它的使用方式。”我的目光越过他，

投向窗外繁华的夜景。“我宣布，从此刻起，我，凌傲，

将不会动用这份契约赋予我的任何一项能力。”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

墨菲那张AI合成的英俊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程序崩溃的表情。他眨了眨眼，

似乎在处理一段无法理解的代码。“……哈？”他发出一个干涩的单音节，

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你再说一遍？”我终于有了一丝兴致，将视线重新调回到他身上，

带着一种观赏珍稀动物般的耐心，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这份契约，我不用。”他没动，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可惜，我从不开玩笑。

“你……你签了它……就是为了不用它？”他的声音开始变调，

带上了一种被戏耍后特有的尖锐，“你耍我？！”我摇了摇头，纠正他：“不，

我不是为了不用它，而是为了让你，墨菲先生，能够留下来。”这下他更糊涂了，眉头紧锁，

像个CPU过载的机器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说，你刚才把你的那些小把戏，

比作什么来着？哦，完美的爱情。”我轻笑一声，笑意里不带半点温度，

“你知道工业糖精和手冲单品咖啡豆的区别吗？”他当然不知道。“你提供的是前者，

用最粗暴的化学方式，给予舌头廉价的甜味**。而我想要的，是后者。

”我端起空了的酒杯，对着灯光，欣赏着杯壁上残留的酒痕，“从选豆，到研磨，

到控制水温，到精准绕圈，每一个步骤都必须完美。最后得到的那一小杯液体，

才是真正的艺术品。”墨菲的表情从困惑，逐渐转向一种混杂着荒谬和愤怒的扭曲。“所以，

你签下契约，把我这个代表着‘嫉妒’的君主绑在你身边，

只是为了……让我看你亲手泡一杯咖啡？”“可以这么理解。”我放下酒杯，终于站起身。

我的身高比他略高一些，这让我可以稍微俯视他那张写满“不可理喻”的脸。

“我之所以签下这份契约，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这个靠煽动凡人走捷径来牟利的家伙，

能有一个前排VIP座位，亲眼见证一下。”我向前走了一步，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说道：“见证我，是如何只依靠我自己的能力，

不借助任何外力，去赢得一场绝对的、无可辩驳的胜利。

”“见证我是如何把一件蒙尘的艺术品，亲手擦拭干净，

放回它本来应该在的、只属于它的完美展台。”“以及，

见证你引以为傲的那些所谓‘诱惑’和‘捷径’，在我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值一提。

”我的话音落下。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身笔挺的西装都遮不住他此刻的震动。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客户，

也不是看一个猎物，而是像在看一个……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傲慢到极致的怪物。

“你……”他的嘴唇哆嗦着，“你这个……疯子！”“疯子？”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

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我只是个纯粹的完美主义者。”“就为了这种可笑的、自大的理由？

！”他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陡然拔高，又带上了那种熟悉的、开水壶般的鸣叫前兆，

“你拒绝了神明都能心动的捷径！就为了向一个恶魔证明你自己？！”“纠正一下。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不是证明。是单方面的、纯粹的展示。”这句话，

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嗡——”那股尖锐的鸣叫声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

虽然他极力压制，但依然让周围几个服务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他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红，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

燃起了真正属于恶魔的、混合着屈辱和憎恨的火焰。他不再伪装什么精英人士，

浑身都散发着来自深渊的、嫉妒的酸腐气息。“好，很好！凌傲！”他咬牙切齿，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是蠢货，

你是前所未见的自大狂！你以为你是谁？神吗？！”他气得笑了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我改变主意了！这份契约我不会取消！我就留下来！

我要亲眼看着！看着你这座自以为是的冰山，是怎么在现实面前撞得粉身碎骨！

”“我等着看那个女人继续和她的废物男友恩恩爱爱！

等着看你所谓的‘完美计划’漏洞百出！”“我会把你每一次的失败，都录下来，在你死后，

放给地狱里所有的小鬼看！让他们瞧瞧，这个本世纪最傲慢的灵魂，

是怎样输掉一场他本可以轻易获胜的赌局！”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在他充满诅咒的咆哮声中，

我只是平静地拿起椅背上的风衣，穿在身上。然后，我留给他一个背影。“乐意之至。

”走出餐厅大门，晚风微凉。我听到身后，那气急败坏的鸣叫声，

终于被厚重的玻璃门彻底隔绝。很好。观众已经就位。现在，游戏开始了。

第4章：第一次“偶遇”三天。找到苏清浅的固定轨迹，我只用了三天。

一个连社交软件都懒得经营的女人，生活轨迹简单到堪称乏味。家，画室，

还有一家藏在老街区里的旧书店。“所以，你的宏伟计划就是……来逛书店？

”墨菲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我还以为你会包下时代广场的大屏幕，

用钻石拼出你的名字。”我没理他。这家店叫“赫尔曼的角落”，

老板是个严谨刻板的德国老头。店里堆满了各种外文原版旧书，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油墨和时光混合的味道。一个配得上她的地方。

我从书架顶层抽出一本厚重的德文画册——《寂静的漫游者》，十七世纪的铜版画复刻版，

品相极好。“Ah,einKenner.”(啊，一位行家。

)老板赫尔曼先生从柜台后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浑浊的蓝眼睛里透出一丝赞许。

我翻开一页，指着画中雾霭笼罩的废墟。

alten.Fastspürbar.”(这幅蚀刻画的细节保存得令人难以置信。

几乎能触摸到。)我用德语回应。赫尔曼先生显然来了兴致，走过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我们开始讨论起铜版画的腐蚀技巧和这批复刻版的纸张来源。墨菲在我脑子里打了个哈欠，

声音响得像有人在我耳边捏塑料泡沫。“呀嘞呀嘞，为了泡妞连德语都用上了。

你们人类真是……太拼了。”我懒得反驳。无知是恶魔的原罪之一。这不是“为了泡妞”，

这是必要。我要让她看到的，不是一个肤浅的追求者，

而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截然不同的世界。书店的风铃响了。

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两个身影。来了。苏清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素面朝天，

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她身边跟着周哲，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牛仔裤上挂着一大串钥匙，

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叮当作响。像个移动的垃圾桶。“你看你看，

这不是你上次说找了好久的那本书吗？”周哲咋咋呼呼地指着畅销书架上的一本心灵鸡汤。

苏清浅没应声，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和赫尔曼先生手中的画册上。她的眼神亮了。

那是一种饥渴的、纯粹的、属于创作者的眼神。像沙漠里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周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显然也注意到了我。我今天穿的是一身量身定制的炭灰色西装，

没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手腕上是百达翡丽的星空系列。我的存在，

和这家旧书店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因为手中的古籍而显得无比和谐。

周哲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一种雄性动物面对入侵者的本能反应。可笑。

他甚至都不配被称作我的同类。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清浅，

你不是要找那本《色彩构成入门》吗？我帮你找找。”他故意把“入门”两个字咬得很重，

像是在对我宣告什么**。苏清浅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里的光黯淡了半分。

我完全没理会他，继续用德语和赫尔曼先生交谈，语速平稳，声线低沉。

我们谈论着丢勒的线条如何影响了后世的版画风格，

谈论着这本画册背后的出版商如何在二战中保护了这些珍贵的铜版。

…diePräzisionistdieSeele.”(……精准即是灵魂。

)我做出总结。赫尔曼先生赞同地点头，目光中满是欣赏。苏清浅站在不远处，

完全听入了神。她根本没在意周哲在哪儿翻箱倒柜，那副样子，仿佛空气中流动的德语单词，

是她能听懂的最美妙的音乐。周哲终于忍不住了，他拿着一本封面花哨的书走过来，

插在我们中间。“咳，这位先生，你也喜欢画画啊？”他脸上挂着自以为很随和的笑。

我终于第一次正眼看他。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大概一秒。从他那双沾着灰的运动鞋，

到他衬衫上不知道哪里蹭到的油渍。然后，我转回头，用英语对赫尔曼先生说：“抱歉，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彻彻底底的无视。连墨菲都在我脑子里吹了声口哨。

“Ouch.That’scold.”周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级别的羞辱。苏清浅的脸颊也泛起一阵红晕，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周哲的衣角，想让他别再自取其辱。“你……你什么态度啊？

”周哲恼羞成怒，声音都变调了，“不就是会说几句外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周哲！

”苏清浅低声呵斥他。我轻轻合上画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整个书店都安静了下来。

我转过身，这次，我看着苏清。她被我的目光捕获，像一只受惊的鹿，肩膀微微缩起，

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但那躲闪里，又藏着一丝倔强的好奇。很好。种子需要阳光，

也需要风暴。“这本书，”我用不大但足够清晰的中文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喜欢？

”我问的是苏清浅。她愣住了，没想到我会突然和她说话。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

周哲已经抢着说：“我们不喜欢！一本破画册而已，清浅喜欢的是更现代的东西！

”我轻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周哲虚张声势的气球。

我将画册递给赫尔曼先生，然后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钢笔和支票本，写下一串数字，签上名字，

撕下来放在柜台上。这个价格，足够买下他十本畅销书。

kenSiee**itteanmeineAdresse.”(我要了。

麻烦您寄到我的地址。)“没问题，凌先生。”我穿上搭在臂彎里的风衣，转身準備离开。

在经过苏清浅身边时，我停顿了一秒。我没有看她，目光平视着前方，

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说：“审美，是无法向下兼容的。”说完，

我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店。风铃再次响起，清脆，利落。像是一记耳光。“牛啊，

哥。”墨菲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兴奋，“我好像已经看到那个男的头顶冒烟了。

不过……你确定她能明白你什么意思？”我坐进车里，看着后视镜里那家小小的书店。

她会的。一个能画出那样作品的人，她的灵魂深处，

对“美”与“丑”、“高”与“低”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周哲的存在，

就是对她审美的一种持续性侮辱。而我今天要做的，就是把这层侮辱具象化，摆在她面前，

让她看个清清楚楚。让她知道，她现在所处的，

究竟是一个多么狭小、平庸且不配拥有她的世界。差距。这颗种子，我已经亲手种下了。

接下来，我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它，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第5章：公开的羞辱等待，

是我这种人最不擅长，也最擅长的事。不擅长，是因为我讨厌一切失控的变量。擅长，

是因为只要我能看到终局，过程中的任何波澜都不过是无聊的序曲。

苏清浅画作入围学院画展的消息，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墨菲把一张电子邀请函投射在我面前，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哟，

你的小麻雀要上枝头了。”我扫了一眼，邀请函的设计堪称灾难，

配色和字体都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啧。”我发出一个表示嫌弃的单音节。“别啧了，

去不去？”墨菲在我耳边转悠，像只嗡嗡作响的苍蝇，“这可是个好机会，英雄救美，

经典桥段。我都能帮你设计好，比如让聚光灯突然坏掉，

只有一束光打在你俩身上……”我懒得理他，径直走向衣帽间。画展当天，我到得不早不晚。

整个展厅吵吵嚷嚷，充斥着廉价香水和自来熟的社交辞令。我一眼就看到了苏清浅的那幅画，

挂在一个还算显眼的位置。画的名字叫《囚鸟》。阴郁，压抑，

但又有一股子挣扎欲出的狠劲。比上次我在她画室里看到的半成品，多了几分绝望，

也多了几分力量。不错。种子在看不见的地方，确实在用力生长。她和周哲就站在画的旁边。

苏清浅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但脸上带着一丝拘谨和不安。

而周哲，像只开屏的花孔雀，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看起来像是同学的人吹嘘。

“清浅她就是有天赋，我一直都跟她说，别怀疑自己。”“这幅画的构思，

我当时也给了点小建议，我说你这个色彩可以更大胆一点……”哈。我差点笑出声。

一只井底的蛤蟆，在教天鹅怎么飞。苏清浅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

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她想反驳，但她没有。她只是沉默地，忍受着。

周围的人投来艳羡的目光，不是对她，而是对他们这对“才子佳人”。“周哲对你真好啊，

一直陪着你支持你。”一个女生酸溜溜地说。周哲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亲昵地搂住苏清浅的肩膀，举起手里的两杯橙汁，递了一杯给她。“那当然，

我们家清浅的事，就是我的事。”苏清浅的身体僵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那杯饮料。

**在不远处的柱子旁，冷眼看着这场拙劣的独角戏。墨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看到了吗？

这就是人类。虚荣，嫉妒，谎言。他明明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嘴上却要扮演深情好男人。

”“闭嘴，看戏。”“你就不怕你的小麻雀被他PUA瘸了，再也飞不起来了？

”“如果连这点伎俩都看**，那她也不配站在我的世界里。”我淡淡地回应。

我的目光锁定在周哲身上。他看似随意地和人寒暄，眼神却一次又一次，

带着一种淬了毒的阴冷，瞟向那幅画。那幅让他显得无比平庸、无比可笑的画。来了。

只见周哲转身，朝着苏清浅的方向，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极其夸张的趔趄。

他手里的那杯橙汁，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充满恶意的抛物线。目标，精准无误。

“哗——”深黄色的液体，从画的右上角倾泻而下，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瞬间玷污了那片原本充满挣扎与渴望的灰蓝色天空。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整个展厅的喧嚣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幅被毁掉的画作上。苏清浅呆立在原地，

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色彩的石膏像。她手里的那杯橙汁“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打破这片死寂的，是周哲那一声尖锐又做作的叫喊。“哎呀！清浅！你怎么搞的！

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抽纸巾，

假模假样地去擦拭画布。可那液体已经渗进了画布的纹理，越擦，污渍面积越大，

越是惨不忍睹。他把所有的责任，瞬间推得一干二净。是他自己摔倒，却指责是她不小心。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天呐，这幅画毁了……”“怎么回事啊？

是苏清浅撞到周哲了吗？”“好像是吧，

周哲都那么说了……”苏清浅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嘴唇颤抖着，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看着周哲，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然后是巨大的、被背叛的痛苦和屈辱。百口莫辩。这就是周哲想要的效果。

他不仅要毁了这幅让她出尽风头的画，还要在所有人面前，

把她塑造成一个毛手毛脚、毁掉自己心血的蠢货。彻底摧毁她的自信和骄傲。

苏清浅的眼泪终于决堤了。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泣，而是一种完全崩溃的、失声的嚎啕。

她蹲下身，双手捂住脸，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的呜咽声，

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小兽。绝望，铺天盖地。周围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清浅，别哭了，画可以再画嘛。”“周哲也不是故意的……”哈，不是故意的。

我冷笑一声，将手里的酒杯放在路过的侍者托盘上。墨菲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怎么样？

英雄，你的美人在嚎啕大哭，该你上场了吧？给她一个拥抱，再甩给那个渣男一张支票，

让他滚蛋？”“庸俗。”我整理了一下领带，迈步向人群中央走去。是时候了。

种子已经破土，现在，需要一场冰雹，把那些懦弱的、不合时宜的嫩芽，全都砸断。

第6章：来自“恶魔”的耳光我拨开一个试图拦住我的女生，她的手臂纤细得像根芦苇。

“同学，你……”我没理她。那些嗡嗡作响的同情和安慰，像一群苍蝇，令人烦躁。

人群自动为我分开一条通路。

他们大概是被我脸上那种“再多说一个字就让你社会性死亡”的表情给吓到了。很好，

省得我动手。我径直走到那个漩涡的中心，停在苏清浅面前。她还蹲在地上，

像一只被雨淋透的、找不到家的猫。只是这只猫的呜咽声，实在算不上好听。

我低头看着她剧烈抖动的脊背，那件廉价的白裙子已经蹭上了灰。完美的画作上，沾了泥点。

真碍眼。“哭够了么？”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

精准地切开了周围嘈杂的空气。世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带着惊愕、不解，和一丝隐隐的敌意。苏清浅的哭声也卡住了，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

她没有抬头，只是肩膀的颤抖停了下来。我等了两秒，很好，能听懂人话。“我问你，

你在哭什么？”我继续说，语调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她还是没动。我轻嗤一声。

“为了一幅画？一堆颜料和画布的组合体，毁了可以再画一百幅。值得你像现在这样，

把自己缩成一团，在这儿丢人现眼？”她猛地一颤。“还是说，”我刻意拖长了语调，

确保每一个字都能砸进她的耳朵里，“你哭的根本不是画？”我往前走了一小步，

皮鞋的鞋尖几乎要碰到她蜷缩的指尖。“你是在哭你那个可笑又虚假的童话故事，

终于破灭了。”蹲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身躯，僵住了。“你真的以为，

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你、支持你梦想的男人，会在你最重要的时刻，

‘不小心’毁掉你最重要的作品？”我瞥了一眼不远处脸色开始变化的周哲，

嘴角的弧度更冷了。“你看看他。看看他那张脸上，除了虚伪的歉意，

是不是还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窃喜？他嫉妒你，苏清浅。嫉妒你的才华，

嫉妒这幅画让你获得的所有关注。你绽放的每一分光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刺痛的拷问，

拷问着他的平庸和无能。”“所以他要毁了它，用一种最卑劣、最懦夫的方式。

他不仅要毁了你的画，还要让你相信是你自己的错，让你在所有人的同情里，彻底否定自己。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我和周哲之间来回扫视，最后，

带着恍然大悟的审视，落在了周哲身上。他的脸，已经从刚才的假意愧疚，

变成了青白交加的难堪。“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终于忍不住，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甚至懒得看他一眼。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地上那个身影上。“但是，”我话锋一转，

声音比刚才更冷，像冬日里结在窗上的冰花，“今天这一切，最可悲的不是他。”“是你。

”我清晰地看到，苏清浅的头，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一双红肿得像核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已经没有了绝望和悲伤，取而代之的，

是巨大的震惊和被冒犯的愤怒。很好。总算有点活人的样子了。“你以为这是第一次吗？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艺术品。“上次在餐厅，

他用那些看似为你好、实则贬低你的话，打压你的自信时，你选择了沉默。”“更早之前，

他嘲笑你的画‘不切实际’‘赚不了钱’时，你选择了自我怀疑。

”“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喂养了他的嫉妒和控制欲。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软弱，

默许了他对你价值的践踏。是你用你的沉默，给了他今天端着那杯饮料朝你走过来的胆子。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下一下地砸在展厅里每个人的心上。苏清浅的嘴唇哆嗦着，

她想反驳，想怒骂，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她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那是一种被剥光了所有伪装和借口，**裸暴露在外的羞耻与难堪。

我看着她那双从愤怒逐渐转向迷茫，又从迷茫开始透出一点点痛苦反思的眼睛，

终于给出了我的最终审判。“所以，别哭了。”“这幅画被毁，你活该。”说完这句，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死寂。苏清浅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张苍白的脸上，愤怒的血色褪去，又涌上来，交替往复。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被我一句话堵住了呼吸。“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已经很难过了！

”人群里终于有个女生看不过去，对我喊道。我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

“我在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说完，不再看任何人的反应，转身就走。经过周哲身边时，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像见了鬼一样。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垃圾。走出展厅，

刺眼的阳光让我眯了眯眼。“呀嘞呀嘞，真是恶趣味啊，我的契约者。

”墨菲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我以为你会像个王子一样去拯救公主，

结果你演了个大反派？你这是彻底把她推到你的对立面了。恭喜你，难度系数五颗星。

”我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到我面前。车门打开。我坐了进去，

靠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我只是在打碎一个垃圾桶。”我淡淡地在心里回应他。

“想放进一件珍宝，总得先把里面的垃圾清空，不是吗？

”第7章：埋下的种子发芽了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但我知道，真正的冰块在我心里。

“有趣。”墨菲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荡着，带着一股看好戏的悠闲，“你管这叫‘清空垃圾’？

我倒觉得你是在垃圾桶旁边又扔了个炸弹。她现在肯定恨死你了。”我没理他。

司机平稳地将车开进地库，我回到我的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夜景，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我给自己倒了杯水，连冰块都懒得加。

接下来的三天，世界很安静。我照常处理公司堆积如山的文件，参加了两个跨国视频会议，

拒绝了三场无聊的晚宴。一切都像精密的钟表，分秒不差。苏清浅这个名字，

仿佛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喂。”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