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南城一中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暑热的余威，混合着新书本的油墨香和操场塑胶跑道被阳光炙烤后特有的气味。高二（三）班的林栀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窗外，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男生们兴奋的呼喊隐约传来，她微微蹙眉，将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那份《校园小型生物多样性及学生活动影响调研项目初步方案》上。

“栀栀！特大新闻！”许知微像一阵风似的卷进教室，一**坐在林栀前面的空位上，马尾辫甩得老高，“猜猜你和谁分到一个项目组了？”

林栀头也没抬，用笔在方案上标注了一个小问号：“谁？只要不是那种只会说‘随便’、‘都行’的就行。”

“周屿森！”许知微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校篮球队队长！那个走到哪里都自带聚光灯的周屿森！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

林栀的笔尖顿住了。周屿森？那个在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能把枯燥的纪律要求说得像篮球解说一样**四射的男生？那个每次篮球赛都能引得看台尖叫连连的焦点人物？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阳光，张扬，和她这种习惯躲在数据和文字背后的人，简直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哦。”她最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看方案，“希望他能准时参加小组会议。”

“哦？就一个‘哦’？”许知微夸张地捂住胸口，“林栀同学，你的反应也太对不起‘周屿森’这三个字的分量了吧！那可是行走的荷尔蒙！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啊！”

“知微，”林栀无奈地放下笔，“我们是去做项目，不是去追星。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认真完成任务的搭档。”

“行行行，数据女神大人。”许知微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不过，我赌一包辣条，你俩绝对有戏！冰山学霸遇上阳光校草，标准偶像剧配置！”

林栀懒得理她，心里却莫名地因为“冰山”这个称呼有点别扭。她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而已。

第一次小组会议定在放学后的生物实验室。林栀提前十分钟到达，将打印好的计划书、问卷模板和观察记录表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她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味道，窗外高大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到了，周屿森还没出现。林栀微微抿唇，指尖在计划书上轻轻敲击。又过了五分钟，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抱歉抱歉！训练刚结束，冲了个澡！”周屿森带着一身清爽的皂角香气和运动后的蓬勃朝气闯了进来，额发还有些湿漉漉的，笑容灿烂得晃眼，“你就是林栀吧？久仰大名！我是周屿森。”

他伸出手，掌心宽大，指节分明，带着运动男孩特有的力量感。

林栀的目光在他汗湿的鬓角和过于热情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秒，才伸出手，轻轻一握便松开：“你好。下次请准时，时间安排对项目进度很重要。”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周屿森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扬得更高：“一定一定！下次我提前半小时来蹲点！”他拉过椅子坐下，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天生的潇洒，“哇，这么多资料？不愧是校刊的数据担当！”

“这是初步方案和需要收集的数据类型。”林栀将计划书推到他面前，“我们需要在校园内选定五个固定观测点，每周三次，在特定时间段记录鸟类、昆虫的种类和数量，同时记录该时间段内附近的学生活动类型和强度。另外，还需要在隐蔽位置设置红外触发相机，捕捉夜间或人迹罕至区域的小型动物活动。最后，设计一份问卷，调查学生对校园生态的认知和活动习惯。”

周屿森一边翻看计划书，一边发出“啧啧”的惊叹声：“厉害！这计划书做得跟科研报告似的。不过……”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我们非得这么……嗯，精确吗？比如鸟的种类，非得精确到‘白头鹎’而不是‘那只黑脑袋白肚皮的小鸟’？还有时间，非得精确到秒？差个几分钟，小鸟也不会跟我们计较吧？”

林栀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数据需要严谨才有说服力。模糊的描述无法进行有效的统计分析和对比。‘那只黑脑袋白肚皮的小鸟’可能是白头鹎，也可能是白颊噪鹛，记录错误会导致整个数据链失效。时间精确是为了排除干扰变量，比如课间操和午休时间的学生活动强度完全不同，对生物的影响自然也不同。”

“哇哦，”周屿森夸张地往后靠了靠，“林老师教训的是！受教了受教了！不过，”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凑近了些，带着点好奇，“你不觉得这样太……冷冰冰了吗？那些小鸟小虫，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个体，观察它们，感受它们的存在，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光盯着数据和表格，会不会错过很多美好的瞬间？”

林栀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后撤了一点：“感受不能代替科学。我们需要的是可量化、可验证的结果。至于美好瞬间……”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一只停在枝头梳理羽毛的麻雀，“那是个人体验，与项目目标无关。”

“好吧，”周屿森耸耸肩，露出一个“你赢了”的表情，“你是项目负责人，听你的。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去抓鸟？”

“是定点观察。”林栀纠正道，拿起记录本和笔，“先去东侧小树林的观测点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