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坐这儿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赵欣妍的午餐沉思。她抬起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站在面前，手里端着餐盘。

"当然。"赵欣妍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我叫陈悦，上周刚转学来。"女生大方地坐下，"你是赵欣妍对吧？我听说你也是新来的。"

赵欣妍点点头，警惕地观察着这个主动搭话的女生。自从三哥赵星辰来学校"拜访"后，同学们对她要么毕恭毕敬，要么避而远之。这个陈悦是第一个主动接近她的人。

"别紧张，我不是来巴结千金**的。"陈悦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我爸是军人，我们每两年就搬一次家，我早习惯了当'新来的'。看你自己吃饭怪可怜的，就过来陪陪你。"

赵欣妍忍不住笑了。陈悦的直接了当反而让她感到安心。

"谢谢。其实...我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她小声坦白，"我之前在孤儿院。"

陈悦眼睛都没眨一下："酷。比我说'我爸被调到新疆边防所以我也跟着去'的故事带劲多了。"

就这样，赵欣妍有了第一个朋友。

周末，赵家后院。

"左脚踩踏板，右脚蹬地，对，就是这样！"赵建国扶着自行车后座，耐心指导着。

赵欣妍紧张地抓着车把，膝盖上还贴着创可贴——上次练习摔倒的纪念品。

"爸爸，你千万别松手啊！"

"放心，爸爸在这儿呢。"

阳光下，赵建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但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这位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企业家，此刻只是一个想教会女儿骑自行车的普通父亲。

不远处，林雅茹和四个哥哥坐在草坪上观战，时不时发出鼓励或指导。

"重心往前！""别盯着前轮，看远方！""妹妹加油！"

赵欣妍摇摇晃晃地骑了几米，突然感觉后面的支撑消失了。

"爸爸！"她惊慌地回头，发现赵建国已经松手，站在几米外冲她竖起大拇指。

"看吧，你自己能行！"

下一秒，自行车失去平衡，赵欣妍连人带车栽进旁边的灌木丛。全家人惊呼着冲过来，却见她从树叶间抬起头，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我做到了！我真的骑了一段！"

赵建国把她拉起来，拍掉她身上的草叶："当然，你是我女儿，没什么事能难倒你。"

晚餐时，赵欣妍兴奋地向大家描述骑自行车的感觉，手舞足蹈的样子与初来时判若两人。林雅茹悄悄抹了抹眼角，被坐在旁边的大儿子轻轻握住了手。

夜深人静时，赵欣妍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的一幕幕。她从未想过，像骑自行车这样普通的童年经历，会给她带来如此巨大的快乐。更没想到，全家人会为了这件事如此兴师动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悦发来的消息：「明天有个新开的艺术展，一起去吗？」

她回复了肯定的答案，然后翻出床头柜里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这一天的感受。这是孤儿院心理老师教她的方法，如今已经成了习惯。

「今天学会了骑自行车，虽然摔了三次。爸爸的手很温暖，一直扶着我。大哥说我学得比四哥小时候快...」

写着写着，她的笔停了下来。楼下传来父母压低的说话声，隐约带着焦虑。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

"...不能再拖了，银行那边已经...""我知道，但并购案一旦启动...""至少三千万的缺口，如果下个月还..."

脚步声接近，赵欣妍赶紧溜回房间。她不懂商业，但能听出父母遇到了麻烦。三千万...这个数字让她头晕目眩。

第二天早餐时，她仔细观察着父母的表情。赵建国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可能整夜未眠，林雅茹的笑容也比平时勉强。

"妈妈，我今天和朋友去看艺术展，可以吗？"她故意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察觉。

"当然，宝贝。"林雅茹递给她一张信用卡，"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

赵欣妍摇摇头："我有零花钱，够用的。"

事实上，她根本没打算花一分钱。如果家里真有财务困难，她至少要学着节约。

艺术展上，陈悦像个专业解说员，对各种流派如数家珍。

"我爸虽然是军人，但我妈是美术老师。"她解释道，"从小就被迫接受艺术熏陶。"

在一幅抽象画前，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她们旁边，似乎对陈悦的评论很感兴趣。

"很有见地。"他突然插话，"尤其是对康定斯基影响的分析。"

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考究的深蓝色西装，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魅力。他自我介绍叫周烨，是本地一家画廊的策展人。

"你们是艺术专业的学生？"他问。

"高中生而已。"陈悦爽快地回答，"她是赵欣妍，我是陈悦。"

周烨的目光在听到"赵"字时微微一闪："赵...赵氏集团的赵？"

赵欣妍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自从回到赵家，她越来越不适应这种将她和家族财富联系起来的反应。

"我们该走了。"她拉了拉陈悦的袖子。

周烨礼貌地递上名片："如果对艺术感兴趣，欢迎来我的画廊参观。赵**，我对新兴艺术家一向很支持。"

离开后，陈悦兴奋地翻看着名片："哇，这可是城中最高端的画廊之一！欣妍，他说不定真看中你的才华了。"

赵欣妍把名片塞进包里，没有回应。周烨看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那不是欣赏艺术的眼神，而是...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傍晚，四哥赵宇航神秘兮兮地敲开她的房门。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领着赵欣妍来到宅子顶楼的一个小阁楼，推开门——里面竟是一个迷你天文台，架设着一台专业级天文望远镜。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宇航得意地说，"爸妈都不知道。"

17岁的赵宇航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却比赵欣妍大两岁。他继承了母亲的精致五官和父亲的挺拔身材，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但私下里却是个科学迷。

"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最佳观测时间是凌晨两点。"他调整着望远镜，"要一起看吗？"

赵欣妍迟疑了："那么晚...爸妈会同意吗？"

宇航做了个鬼脸："所以才叫'秘密'基地啊。放心，我经常通宵观星，从没被抓到过。"

凌晨一点五十分，赵欣妍裹着毯子，蜷缩在天文台的小沙发上。宇航递给她一杯热可可，然后兴奋地指向望远镜。

"快看！第一颗流星！"

透过目镜，赵欣妍看到一道银光划过漆黑的宇宙。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无比渺小，又无比安全。

"真美..."她轻声说。

"对吧？"宇航靠在她旁边的地板上，"每当我心情不好，就来这里看星星。想到在浩瀚宇宙中，我们的小烦恼根本不算什么，就觉得好受多了。"

赵欣妍好奇地问："你有什么烦恼？"

"唔...高考压力？暗恋的女生不喜欢我？普通的青春期烦恼。"他笑了笑，然后表情变得认真，"不过最烦恼的，还是小时候弄丢了你。"

赵欣妍愣住了："什么意思？"

"那年我才七岁，爸妈带我们四个和你去商场。我闹着要去玩具区，大家就都跟着我。等我们回来时，你就不见了..."宇航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一直觉得，如果我不那么任性，你就不会丢。"

赵欣妍放下望远镜，伸手握住哥哥的手："那不是你的错。而且...我现在回来了，不是吗？"

宇航紧紧回握："嗯，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我发誓。"

回房间的路上，赵欣妍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赵欣妍**？"一个陌生的男声，"你最近过得不错啊，有了新家人，新朋友..."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你是谁？"

"一个关心你的人。"对方轻笑一声，"只是提醒你，别太投入这个'幸福家庭'的游戏。有些真相，恐怕你还没准备好面对。"

电话突然断开。赵欣妍站在黑暗的走廊上，浑身发抖。是谁？怎么会知道她的号码？什么真相？

她下意识地望向父母的卧室方向，想起昨晚听到的财务危机。不，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无论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她都能自己处理。

深吸一口气，赵欣妍删除了通话记录，悄悄回到房间。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欣妍，起床了吗？"林雅茹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赵欣妍睁开眼，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她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6月12日，她的生日。在孤儿院时，这一天通常只是登记表上一个普通的数字，最多换来食堂阿姨额外给的一个煮鸡蛋。

"起来了，妈妈。"她应道，声音还带着睡意。

门开了，林雅茹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摆着精致的早餐和一个小巧的奶油蛋糕，插着十六支细蜡烛。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林雅茹在床边坐下，轻抚她的头发，"十六年前今天，你来到这个世界，给了我们最大的快乐。"

赵欣妍鼻子一酸。在孤儿院的那些年，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母亲记得自己生日的场景。

"先吃点东西，然后全家人都等着给你送礼物呢。"林雅茹笑着说，"晚上还有个小惊喜。"

"小惊喜？"

"嗯，很小很小的。"母亲眨眨眼，明显在说谎。

楼下客厅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气球、彩带和"HappyBirthday"的横幅挂满了天花板。四个哥哥和父亲已经等在沙发上，面前堆着包装精美的礼物。

"生日快乐！"他们齐声喊道。

赵欣妍站在楼梯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让她既温暖又惶恐。在孤儿院，最安全的生存法则就是不要引人注目。

"来啊，别害羞。"赵建国向她招手，"先拆礼物！"

礼物一件件被打开：父亲送的是一条精致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片叶子形状——和她脖子上的胎记一模一样；母亲准备的是一整套高级画具；二哥赵明睿送的是他亲手绘制的一本速写集，里面全是这半年来偷偷画的赵欣妍的侧影；三哥赵星辰的礼物最特别——一节防身术私教课程；四哥赵宇航则送了一个自制星象仪，能投影出她生日当天的夜空。

最后是大哥赵远帆的礼物，一个古旧的红木盒子。赵欣妍打开它，里面是一本保存完好的1920年代绝版画册《莫奈的花园》。

"这是..."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褪色的钢笔字："给我的小公主，愿你的生活如莫奈的花园般绚烂。——爸爸"

在这行字下面，是新添的一行墨迹："欢迎回家。大哥远帆，2023年。"

赵欣妍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紧紧抱住画册，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赵远帆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陪她流泪。

"好了好了，"林雅茹抹着眼泪打破沉默，"蛋糕还没切呢，晚上还有派对..."

"派对？"赵欣妍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

赵建国笑着解释："只是个小聚会，请了些亲戚朋友，还有你学校的同学。你妈妈筹备一个月了。"

赵欣妍的心跳突然加速。派对？很多人？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自己被陌生人包围、不知所措的场景。但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谢谢，我很期待。"

下午三点，陈悦准时出现在赵家门口。

"生日快乐！"她塞给赵欣妍一个手工**的贺卡，"先别急着感动，我还有个更好的礼物——带你去见个人！"

陈悦神秘兮兮地拉着她上了出租车，来到城郊的一个私人美术馆。门口的海报显示这里正在举办"新生代艺术家联展"。

"周烨还记得吗？上次艺术展那个策展人。"陈悦边走边说，"他答应今天特别带你参观后台藏品！"

赵欣妍的脚步迟疑了："就我们两个？不太好吧..."

"放心，我查过了，这人业内口碑很好。"陈悦压低声音，"而且他对你很感兴趣，说你有'非凡的艺术天赋'。"

馆内人不多，周烨站在一幅抽象画前等候，看到她们立刻露出职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