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透过一片狼藉往后望,看到了时明绪的身影。
他穿着早上离开时的西装,背脊挺得笔直,表情淡淡,但周身透露着冷冽又不容忽视的愠怒。
直到他注意到了苏禾的目光,才放缓了紧绷的表情。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她的身边,苏禾动了动嘴,没说话。
倒是时明绪先打破了这片宁静。
“有受伤吗?”他问。
兴许是被他眼里藏着的关心动容到,苏禾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她握上他的手,像被抽掉骨头一样靠在他的腿边,身体慢慢下滑,直到一**坐在他的脚面。
改为抱着他的大腿。
小孩身上的热度透过昂贵的面料蔓延上他的心头。
明明两人并没见过几次面,她的动作却像是做了几百次那么熟练。
她仿佛笃定了他不是来教训她,而是来给她撑腰。
其实时明绪从小就一身反骨,他总喜欢做些和别人想法相反的事情。
但出乎意料的,此时此刻的他丝毫没有生起反驳的想法。
他甚至不讨厌她的触碰,还察觉到自己在隐蔽的欣喜。
而后,是小孩闷闷的声音传来:“没有,哥,别担心,他们想打击我,但没成功,因为我现在不怎么有道德了。”
时明绪:“……”
也……行吧。
他很快就接受了没道德的苏禾。
还有点欣慰地表示,最起码小孩没因为被欺负感到伤心。
而这时的校长和副校长也得知了消息,一堆人乌泱泱地跑了过来。
他们不敢离时明绪太近,但脸上都充斥着同一种表情:“时先生,时先生您怎么来了?”
那姿态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最前面的校长望着他腿上的苏禾:“这位是……”
时明绪瞥他一眼:“我的妹妹。”
“苏禾……竟然是您妹妹?”
“嗯。”时明绪头点得很快,甚至有点雀跃。
而后又恢复了礼貌疏离的态度:“我倒是不知道,我时家的孩子,被你们这么贬低?还有机会被叫穷逼?”
“看来,您确实教给了您学生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看到那张桌子,校长立刻意识到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无非是玩他们最爱的游戏。
但现在,他们惹到了最不该惹的人。
那可是时家啊!蝉联十届富豪榜且影响力最大的时家!
他转过头,对着角落里小孩们大哄:“谁!谁干的!这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江原被盯得有点心虚。
而以他为首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并不认识被苏禾抱住的男人,但看校长的态度,肯定有些身份。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人多。
这样想着,江原率先指认:“是苏禾。”
“对!是苏禾!”
“是苏禾先动得手!”
“苏禾把我们的书桌全弄乱了,她还拿桌子砸我们!”
“这些书桌全都烂了,都是她干的。”
苏禾将头抵在时明绪的腿上,差一点都要睡着了。
听到他们控诉,慢半拍似的抬头:“哥我……”
“手疼不疼?”
苏禾:“?”
好好好,不愧是最护犊子的时明绪!
她还是安心当腿部挂件吧。
校长气得头顶都要冒热气了,猛地一踹桌子,大声训斥:“我问这个了吗!我是说,苏禾同学桌子上的字是谁干的!”
“……”
指责别人简单,指责自己难。
刚刚叫得最欢的那几个人低下了头,全场再次寂静无声。
校长见他们这副模样,手脚怕得打颤:“还不说吗!要等我查监控吗!”
李炀才得知消息就紧赶慢赶地跑进教室。
一看到那张桌子,气得差点没背过气。
她平复着呼吸,指着缩在角落里的那群孩子骂:
“光华敛于内而不炫于外,清辉藏于身而气韵自生。家族之所以被称为家族,不仅拥有历史传承,更要有涵养、教养和修养!”
“你们,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些话,你们敢对着你妈你爸说吗!”
苏禾能察觉到她是真的为了她难过。
明明受欺负的是她,却还耐心安慰:“没事的老师,从小我的妈妈就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善良,但现在我发现,不是所有人都从小就有妈妈。”
苏梦瑶心里一个咯噔,她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
她握了握拳,眉头皱着,眼睫湿着:“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内涵什么?”
“切,”江原欺负苏禾欺负惯了,下意识出言讥讽:
“谁从小就有妈妈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谁以后没有妈妈了!”
苏禾:“?”
你是这个——
ദ്്ദി˶•̀֊<)!
她撸了撸袖子:“不行哥,骂到这份上不打他说不过去,我还是扇他两巴掌吧。”
还没起来就被时明绪摁回了脚面:“用得着你动手吗?”
“?”
“把手扇疼了怎么办?”
“??”
“他的言行,自然有他的父母来教训。”
时明绪静静盯着江原,脸上浮现一抹轻蔑的笑。
王校长则抬脚踹了上去:“给我闭嘴!”
小畜生!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江原一个踉跄,他不可置信:“你打**什么!”
校长恨不得掐死他!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财富榜第一的时家没听说过?这位是时家长子时明绪!”
江原愣住了:“是……是时家?”
其他同学窃窃私语:“时家这么牛逼吗?”
“他们有这样的底气,那可是豪门中的豪门,全世界富豪榜上的断层第一世家!”
“他家的资产主要在国外!能赶上我们永安市的GDP!我爸说时之州就是个疯子!”
“你爸是谁?不想活了?”
那人:“……”
时明绪慢慢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既然没人承认,那——”
“王校长,我们时家不会入股,还会重新决议这所学校存在的必要,没有疑问的话,这所私立学校会在三天后彻底失去所有学生,您可以提前想好自己的后路。”
“时……时先生!我们……”
校长和所有董事集体哀求,可还没说完,助理一样的青年就‘嘘’了一声。
偌大个教室,只有时明绪的声音低沉悠长。
“现在,立刻查清所有学生的背景和企业,给他们的家族送去消息,时家将会好好评估和他们的生意往来,跨行业侵入打压他们的生意,破坏供应链。”
“是。”
“另外,通知时氏集团的法务部,我的妹妹遭遇校园霸凌,让他们在今天之内给出方案,追究所有人的相关责任。”
“是。”
“不要着急。”
时明绪摸着苏禾的脑袋,望向那群贵族小孩,露出了自进门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你们将会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欺软怕硬。”
苏禾:“(小猫叉腰)!”
软的欺负了,硬的该来了,怕了吧略略略?
助理的办事效率很快,几乎下一秒,就有孩子收到了来自父母的问候:
“小崽子!你干了什么!为什么时家给我发了律师函?”
“你到底惹了什么祸!让你好好学习你就是这样学的?校园霸凌是吧?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到你们学校了!”
“!”
这下子,这群弱不禁风的小学生们彻底慌了神,连顾昭的脸色都一瞬间变得雪白!
他们突然明白时明绪不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时氏集团是出了名的疯子家族,不和外界交流和应酬,一旦被他们盯上的产业,不出一个月必定破产。
为了不让自己受牵连,所有孩子开始相互推脱:“不是**的,我没有想欺负苏禾!”
顾昭深吸口气,率先指认:“是江原。”
江原:“?”
苏梦瑶瞳孔骤然放大:“顾昭哥哥,你——”
几乎下一秒,她的声音便淹没在指责江原的声音中。
“对!是江原。”
“是他说苏禾没人要,是他说苏禾欺负苏梦瑶!”
“所有的事情都是江原干的,也是江原在她书桌上写满了字!”
时明绪唇角讥讽的弧度越来越大:“所以,你们很无辜吗?”
门外连跪带爬跑进来一男一女,他们一进来就扯过江原的胳膊。
江原梗着脖子:“爸妈,你们来干什么?”
那男人抬手就给了江原一巴掌,然后低眉顺眼地道歉:“时总!时总!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您……”
“爸!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怎么这么丢人!”
“给我闭嘴!”江爸一脚把江原踹飞了三米。
苏禾掀起一只眼睛。
好血腥!不忍看了!
时明绪一手搭在苏禾的脑袋上,一手敲了敲她旁边的书桌:“小孩子,不懂事?”
“这就是你那不懂事的儿子,带头写的。”
江爸爸瞳孔地震!
他看了眼苏禾,又看了眼江原,心凉了半截,但还是垂死挣扎:“江原,给苏禾妹妹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即使知道现在的场面不利于自己,江原也不可能对被自己欺负的苏禾道歉。
他捂着被打红的脸,拖着摔伤了的腿,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苏禾!这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被时家收养!”
“只要你现在帮我求情,我们还能是朋友!”
“苏禾!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
苏禾:“……”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进入了弱智时代。
明明自己做了错事,还一副不反思不承认的受害者嘴脸,振振有词地将错怪到别人身上,比受害者还要委屈。
就好像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连提都不能提,提了,就是你的错。
她继续将头埋在时明绪的腿窝:
“哥,我最讨厌轻微智障了,不仅爱反驳爱质疑还高自尊,说半天听不懂人话,还玻璃心试图道德绑架。”
“你说这人是谁研究的呢?怎么还能同时失去家教智商情商和人品呢?”
“哥,”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扬起头的样子天真无邪:“我烦了,你帮我打死他吧?”
时明绪:“……”
说真的,他差一点就答应了。
但他还没动手,江爸爸就先动手了。
巨大的巴掌一下又一下落在江原身上,伴随着殷切教导:“不用苏**费心!我来!”
“江原!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欺负同学不要欺负同学!你倒好,直接骂到人家头上!该死的臭小子,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江原一边惨叫一边看她:“苏禾,之前你明明喜欢我的——”
江妈妈补了一脚:“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啊!妈!不是我的错!是她把我像臭狗一样玩耍!全是她的错!我根本就没有错!我不知道苏禾被时家领养了呜呜,她妈妈明明姓顾!”
“你个畜生!”
时明绪扯了扯唇,露出个第二个笑:“怎么办呢?江原,现在你爸妈都不要你了。”
江原:“?”
他哭得更大声了。
苏禾:“……”
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呢!
热闹看得差不多,他带着腿上的苏禾一起朝门外走去。
十一岁的小孩重量不轻,却没影响时明绪从容不迫的脚步。
“未成年并不是逃脱法律责任的理由,这件事我们时家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稍后,时家的律师函会有人亲自送到诸位手上。”
“希望诸位,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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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腥风血雨,科技馆也不太平。
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头被人推到那道压轴大题面前。
完美的解题步骤罗列得清清楚楚,辅助函数的构造、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构造不等式……
越往下看,他越兴奋,布满褶皱的手握紧了崭新的毛毯。
竟然写了三种解法!他动作优雅地招了招手,声音庄重:
“这道题被做出来了。是谁?三分钟内,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