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下室里没灯。陈燃蜷在角落，水泥地又冷又硬，潮气从裤腿往骨头缝里钻。

他听见楼上传来笑声。是他继母刘梅的声音，尖尖的，像指甲刮玻璃。

“那小子就是个丧门星！克死他亲妈，现在还想分家产？做梦！”接着是他爸老陈的声音，

闷闷的，像灌了铅。“行了，少说两句。反正他也被关着，饿个几天，就老实了。”“老实？

我看是直接饿死才好！省得碍眼！我们家小浩马上要结婚了，正用钱呢！

”陈燃的肚子叫了一下。咕——声音不大，在这死寂的地下室里，却像打雷。

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嘴唇干得裂开，舌头舔上去，一股铁锈味。他靠着墙，

把头埋进膝盖。心里头空荡荡的。不是饿，是别的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他想他亲妈。

他妈走的时候，拉着他的手，手心是热的。她说，燃燃，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现在，

楼上的人，盼着他死。他闭上眼。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老鼠。时光。

很细很细的线，红的，绿的，蓝的，在空气里飘来飘去，像水里的草。他伸出手，想抓一根。

那线却像有生命一样，从他指缝里溜走了。他没觉得奇怪。他只是觉得，这些线，很好看。

比楼上那些人的笑脸，好看多了。2陈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

嘴里全是苦的。他动了一下，骨头嘎吱作响。那些光点还在。比昨天更亮了。

它们不再是乱飘，而是开始汇聚，往一个地方流。像小溪汇成大河。陈燃顺着那光流看过去。

在地下室的另一头，墙角的位置，那些光拧成了一股，粗壮，明亮，金灿灿的。它盘在那里，

一动不动。像一条龙。一条沉睡的金龙。陈燃的心跳了一下。咚。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可他一点也不怕。他反而觉得亲切。好像那东西，本来就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他慢慢地站起来，腿麻了，晃了一下，又扶住墙。他朝着那条金龙，一步一步走过去。

地板上都是灰，他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他走到墙角，伸出手，想去摸那条龙。

他的手还没碰到，那金龙忽然睁开了眼睛。两道金光，射进陈燃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陈燃的脑袋里炸开了。无数的画面，数字，名字，地址，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他看到了股票代码，看到了涨跌的曲线，看到了资金的流向。

他看到了一个叫“李浩”的名字，在一个叫“天虹娱乐”的公司里，用一笔来路不明的钱，

买了一大堆垃圾股。他还看到，这支股票，明天早上九点半，会毫无征兆地，暴涨。

陈燃猛地收回手，大口喘气。他在看墙角。金龙不见了。那些光点也散了，

又变回了细细的丝线，在空气里飘。地下室，又恢复了死寂和黑暗。好像刚才的一切，

都是幻觉。可陈燃知道，不是。他脑子里那些信息，清清楚楚。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只是那个被关在地下室里，等着饿死的陈燃了。

他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锁的铁门。门缝底下，透进一丝光。那光，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3陈燃走到铁门前。他蹲下来，仔细看那把锁。一把老式铜锁，锈迹斑斑。以前，

他爸喝醉了，也把他关在这里。那时候，他只会哭，会砸门，会喊救命。没用。现在，

他看着那把锁，脑子里却浮现出一张图。一张锁芯的构造图。弹簧，弹子，

锁芯……每一个零件的位置，都清清楚楚。就像有人把锁拆开，摆在他面前一样。他站起身，

在地下室里转了一圈。墙角堆着些破烂。一个旧木箱，几根烂木头，还有一堆生锈的铁丝。

他走过去，在铁丝堆里翻了翻。找到一根，不算太粗，但很硬。他回到门边，蹲下。

把铁丝的一头，在水泥地上蹭了蹭，蹭尖。然后，他把铁丝捅进锁孔。他闭上眼。脑子里，

那张锁芯图动了起来。他“看”到铁丝进去，顶开了第一颗弹子。然后是第二颗，

第三颗……他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陈燃睁开眼，

把铁丝抽出来。他推了推门。门，开了一道缝。外面的空气涌进来，带着饭菜的香味。

陈燃的肚子又叫了。他没急着出去。他先从门缝往外看。客厅没人。电视开着，

声音开得很大，在放一个狗血的家庭伦理剧。他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他身上全是灰，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野人。他没去厨房找吃的。他径直走到老陈的卧室门口。

门没锁。他推门进去。老陈的裤子搭在椅子上。陈燃走过去，伸手进口袋。摸出了一沓钱。

还有一部手机。他把钱和手机都塞进自己口袋。然后，他走到窗边。窗户是老式的推拉窗，

下面是院子。他推开窗户，翻了出去。落地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站稳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二层小楼。楼里的灯光，温暖又刺眼。陈燃转过身，头也不回地，

走进了夜色里。4陈燃在街上走了很久。天快亮了。他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进去。店员打量他，眼神里全是嫌弃。陈燃没理会。他走到货架前，拿了两个面包，一瓶水。

去付钱。他掏出老陈口袋里的钱，数了数，一共三百二十六块五。他把钱递过去。

店员收了钱，把东西装进袋子，推给他。陈燃接过袋子，走到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他撕开面包的包装，大口大口地吃。吃得太快，噎住了。他拧开水瓶，猛灌了几口。

面包就着凉水，咽下去了。胃里有了东西，暖和起来。他拿出那部手机。很旧的款式，

屏幕上还有裂痕。他开机，还有电。他打开浏览器，输入“天虹娱乐”。页面跳出来。股价，

一块二毛七。垃圾股。陈燃看着那个数字。他脑子里，那条金龙，好像又动了一下。

他打开股票软件，用老陈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账户。然后，他把剩下的三百多块钱，

全部买了进去。操作完成。他看着手机屏幕。已买入：2400股。

成交金额：324.8元。账户余额：1.7元。陈燃长出一口气。他把手机装回口袋。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赌。这是他唯一的本钱。他坐在台阶上，

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上班的，上学的，骑车的，步行的。

没人注意到他。一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年轻人，坐在便利店门口，看着远方。

像一座孤零零的雕像。5九点半。股市开盘。陈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没地方去，

还在那个便利店门口。他又要了一瓶水，坐在那里，盯着手机屏幕。天虹娱乐的股价，

一动不动。还是一块二毛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燃的后背，开始冒汗。难道是错的？

难道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只是饿出来的幻觉？他握着手机的手，有点抖。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屏幕上的数字，跳了一下。1.28。然后是1.29。1.30。

像沉睡的巨人，终于醒了。股价开始缓慢地，但坚定地，往上爬。陈燃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忘了呼吸。忘了自己在哪里。忘了全世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不断变化的数字。

9点45分。1.50。9点50分。1.80。10点。2.10。涨停了。红色的字体，

刺眼又夺目。陈燃盯着那个“2.10”，看了足足一分钟。他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

手心里，全是汗。他算了一下。2400股。现在值5040块。翻了十五倍。陈燃站起身，

腿有点软。他把股票卖了。钱回到账户。5040块。他走出便利店，阳光照在身上，

暖洋洋的。他活下来了。他抬头看天。天很蓝。他忽然很想笑。他真的笑出来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沿着马路走，不知道要去哪。他看到一家小饭馆，

招牌上写着“老地方馄饨”。他肚子又饿了。他推门进去。饭馆里人不多，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碗馄饨。”他说。“好嘞！”他刚坐下，就感觉有人在看他。

他转过头。邻桌，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

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她的眼神，很亮，带着探究，还有一点……玩味。

陈燃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转回头。“你的馄饨。”老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陈燃拿起勺子，刚要吃。那个女人说话了。“你刚从股市里出来？”声音不大，很清脆。

陈燃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女人。“你怎么知道？”女人笑了。嘴角弯弯的，

像月牙。“你脸上写着呢。”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金光。

”6陈燃拿着勺子，愣住了。金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别摸了，洗不掉的。

”女人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叫苏影。”她说，“你呢？”陈燃看着她。

这个女人，很漂亮。不是那种张扬的美，很安静，像一幅水墨画。但她的眼睛，

太有穿透力了。好像能看穿他心里所有的秘密。“陈燃。”他报上名字。“陈燃。

”苏影重复了一遍，“燃烧的燃？”“嗯。”“好名字。”苏影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你刚才，赚了一笔？”陈燃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紧了勺子。“你到底是谁？”“别紧张。

”苏影的语气很轻松，“我只是对你的能力，有点兴趣。”“能力？

”“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能力。”陈燃的心，跳得飞快。她知道。

她知道他能看到那条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燃低下头，开始吃馄饨。

他想快点吃完，离开这里。这个女人，太危险了。“天虹娱乐，对吧？”苏影的声音，

飘了过来，“一支没人要的垃圾股，今天开盘就涨停。你用三百多块，在一天之内，

变成了五千多。”陈燃吃馄饨的动作，停了。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苏影。“你调查我？

”“不用调查。”苏影笑了，“你刚才笑的样子，太显眼了。那种感觉，

就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突然发现了一座金山。”她顿了顿，看着陈燃的眼睛。

“我给你个机会。”“什么机会？”“跟我合作。”苏影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

推到陈燃面前。“我给你一百万。你用这一百万，在一个月之内，给我变成一千万。

”陈燃看着那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苏影，和一个电话号码。很简洁。

“如果做不到呢？”他问。“做不到，你欠我一百万。”苏影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

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她收回那张名片，“然后，

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想把你当成小白鼠的人，不止我一个。”陈燃的呼吸，有点困难。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盯上的鱼。对方是渔夫，而他，除了挣扎，别无选择。“我凭什么信你？

”苏影笑了。“你有的选吗？”她站起身，把一张钞票压在茶杯下面。“这顿，我请了。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燃一眼。“想好了，打我电话。

”说完，她推门离开。饭馆里，只剩下陈燃一个人，和一碗快要凉了的馄饨。

他看着那张钞票，又看了看苏影离开的方向。他拿起勺子，把剩下的馄饨，一口一口，

全部吃完。然后，他拿起那张名片，放进口袋。7陈燃在街上晃了一整天。他没有地方去。

他找了个最便宜的网吧，包了个通宵。他坐在角落，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

他看着那个电话号码。苏影。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不想跟她合作。

那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很糟糕。可是，他又能去哪？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他脑子里那条金龙，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烦躁，不停地翻腾。无数的数据流，在他眼前闪过。

他看到了机会。一个风险极高，但回报也极高的机会。一支即将退市的股票，

叫“深海科技”。它有一个隐藏的专利，明天会被一家巨头公司收购。这个消息，

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旦消息公布，股价会翻一百倍。甚至更多。陈燃的心，狂跳起来。

这是他的机会。他不需要苏影。他可以自己干。可是，他需要本金。他只有五千块。五千块，

就算全投进去，也赚不了多少。他需要杠杆。需要更多的钱。他看着那个电话号码。手指，

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最后，他还是按了下去。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想好了？

”苏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需要一百万。”陈燃说，“但不是一个星期，是一个月。

”“可以。”苏影很爽快，“但条件不变。一个月，一千万。做不到，你欠我一百万。

”“好。”“明天早上十点，市中心的‘星河国际’，1708室。钱和合同，

都在那里等你。”苏影说完，就挂了电话。陈燃拿着手机，手心全是汗。他赌了。

他把未来一个月，都赌了上去。第二天，他按着地址，找到了星河国际。高档的写字楼，

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着光鲜。他穿着昨天那身脏衣服，跟这里格格不入。他走进电梯，

按了17楼。电梯门打开，铺着厚厚的地毯。他找到1708，门是开着的。他走进去。

很大的办公室，装修很简约。苏影就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来了。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陈燃走过去，坐下。苏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

和一张银行卡，推过来。“一百万，密码六个八。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陈燃拿起合同，翻看。条款很简单，就是他们电话里说的。他拿起笔，在合同上，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燃。字迹，很潦草。他签完，把合同推回去。“可以开始了。”他说。

苏影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祝你好运。”8陈燃拿着银行卡，

离开了星河国际。他没有立刻去操作。他先找了个公共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他找了一家咖啡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打开笔记本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