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顾城已经守在了病床边。

他的手掌覆在我冰冷的手背上，袖口还沾着风尘，显然是连夜从千里外的工地赶回来的。

当年我为了逃离那个吃人的家，瞒着所有人和他结了婚。他那时还是个刚出师的建筑工人，拿着全部积蓄在城中村买了间漏雨的小阁楼。

我说想留下这个孩子时，他蹲在地上笑了半天，说要拼命挣钱给我们娘俩盖栋带院子的房子。

“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有我。”

我望着他通红的眼眶，喉咙里像堵着烧红的铁块，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的孩子，没了……

我努力抬起手放在肚子上，那里曾经孕育着一个温热的小生命，如今只剩一片死寂的虚无。

这是我期待了整整三年的孩子。

那个我连名字都想了十几个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父亲扶着墙站在门口，继母紧随其后，张澜则吊儿郎当地揣着手。

三人堵在门口，像三条索命的恶鬼。

张澜嗤笑道：“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工地上搬砖的穷鬼，也配管我们张家的事？”

继母扑过来抓住我的病床栏杆，“晴晴！医生说你的匹配度高达70%，这是天意啊！你就当积德，救救你爸吧！”

顾城猛地站起来，“我是她丈夫！轮得到你这个毒妇在这里撒野？”

“积德？”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此刻就在地狱里看着你呢。他问你，为什么连睁眼看看世界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父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爸只有一个。配型报告我看了，70%的成功率，足够了。”

我冷冷扫向倚在门框上的弟弟，“让张澜捐，他不是说一个肾死不了人吗？”

“他是独苗，将来要传宗接代的，他的身子金贵着呢！”继母尖叫着扑过来想打我，被顾城一把抓住手腕，“你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死丫头！”

张澜见状也冲上来想动手，我按住顾城的胳膊轻声说：“放开她吧。”

继母露出得意的狞笑：“算你识相！赶紧跟我配型，你爸还等着呢！”

我缓缓开口道：“急什么？我有条件。”

他们不是看起来很团结吗？

那我就打破他们的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