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被狠狠砸在地上，里面的紫砂茶壶摔得粉碎。

苏然的妈妈赵桂兰指着大门，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苏然吞噬。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丧门星！中秋节买这种不吉利的东西，你是想咒你奶奶早点死吗！”

一地的碎片，紫砂的深褐色刺痛了苏然的眼睛。

这套茶具，她跑了三个古玩市场，花了整整两个月工资才淘换来的。

奶奶念叨了好几年，说想用一套好茶具泡自己种的明前龙井。

她只是想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妈，不是我……”

苏然刚想解释，一旁的弟弟苏明就立刻挤出几滴眼泪，委屈巴巴地开了口。

“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我不该跑那么快，不小心撞了你一下。”

他嘴上说着都怪他，身体却一个劲儿地往赵桂兰身后缩，好像苏然是什么洪水猛兽。

赵桂兰立刻把宝贝儿子揽进怀里，看苏然的眼神更加厌恶。

“你还想狡辩？小明都说了是他不小心，你当姐姐的，连个东西都拿不稳！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你是不是嫉妒我跟你爸对小明好？所以就在这种全家团圆的日子里给我们添堵？”

苏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种场景，二十多年来，上演了无数次。

无论什么事，只要苏明一哭，错的永远是她。

她看着躲在妈妈身后，朝她投来得意眼神的弟弟，只觉得一阵恶心。

茶壶明明是他抢过去看，失手摔碎的。

现在却成了她的错。

客厅的另一头，爸爸苏建军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向着她。

苏然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拼命工作，每个月一半的工资都交到家里，剩下的一半还要省吃俭用，给苏明买他最新款的球鞋，给妈妈买看中的大衣，给爸爸换新的钓鱼竿。

她以为，只要她付出得足够多，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她的好。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个外人。

“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我请你出去吗？”

赵桂兰的声音尖锐刻薄，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苏然的心上。

“滚！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你！别在这儿碍眼！”

苏然看着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妈妈”的女人，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口的血肉仿佛被人生生撕开，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没有再看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也没有去看地上那堆承载了她所有孝心的碎片。

她默默地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

身后的门被重重甩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温暖和灯光。

晚风带着秋夜的凉意，吹在苏然单薄的衬衫上，冷得刺骨。

街上华灯初上，到处都是赶着回家团圆的行人。

空气中弥漫着月饼和桂花的香甜气息。

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被赶出来了。

在中秋节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被她最亲的妈妈，赶出了家门。

苏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一个孤魂野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苏明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

照片里，崭新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赵桂兰和苏建军簇拥着苏明，三个人笑得无比灿烂。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

【姐，妈说今晚的红烧肉真好吃，可惜你吃不到了。】

苏然死死地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冰冷。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们会良心发现，打电话让她回去？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回去，不要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苏然吸了吸鼻子，强行把涌上眼眶的泪意逼了回去。

她抬起头，看着天边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别人家的月亮，是团圆。

她的月亮，却只剩下清冷和孤寂。

口袋里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连住一晚最便宜的旅馆都不够。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这个偌大的城市，仿佛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催款短信。

【尊敬的苏然女士，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本月账单已出，请于25日前及时还款，以免影响您的征信。】

为了买那个紫砂壶，她刷爆了信用卡。

她原本想着，发了工资就能还上。

可现在，工作八成也要丢了。

为了赶在节前给奶奶准备好礼物，她向公司请了三天假，主管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敢接。

事业，家庭，亲情……

一夜之间，她好像失去了一切。

苏然蹲在路边，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她不想哭。

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有些破旧的布鞋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丫头，地上凉，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