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青梅竹马的大将军,我一手提拔的心腹,带三十万大军围了皇城。他身披重甲,剑指宫门,
声嘶力竭地朝我呐喊:“长公主殿下!交出那个蛊惑君心、祸乱朝纲的面首沈玉!
否则末将……末将只能踏平公主府!”我正慢条斯理地喂着我那九岁的小皇帝弟弟吃点心,
闻言,差点笑出声。“哦?踏平?顾燕执,你知不知道本宫这府邸修缮花了多少银子?
你踏平了,你来赔吗?”“还有,
你确定要本宫交出……你那失散五年、本该‘溺死’的亲妹妹,顾清?”1“殿下!殿下!
不好了!顾将军他……他反了!”我贴身的老太监,福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到我脚下,
声音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我正拿着一根小银勺,
耐心地给我那坐在龙椅上晃荡着小腿的皇帝弟弟,方承瑾,喂一小块杏仁酥。
“反了就反了吧。”我头也没抬,“嚎什么?天塌下来,有本宫顶着。你这么大声,
吓到陛下了,本宫唯你是问。”方承瑾倒是不怕,反而兴奋地拍着小手:“皇姐!
顾将军是在玩‘兵临城下’的游戏吗?我也要玩!
”我无奈地刮了下他的鼻子:“你这小没良心的,人家都要打进来了,你还想着玩。
”福公公都快哭晕过去了:“我的好殿下啊!那可是顾将军!他手里攥着京畿所有的兵马,
足足三十万啊!他说……他说您被一个叫沈玉的面首给迷住了,要您立刻交出沈玉,
当着三军的面,千刀万剐,以正视听!”“沈玉?”我挑了挑眉,放下银勺,
用帕子擦了擦手。“千刀万剐?啧,这孩子,下手还是这么黑。跟他爹一个德行。
”福公公愣住了:“殿下……您不急?”“急什么?”我站起身,
理了理我那繁复的摄政公主朝服。“急着去投降,还是急着去化妆?”“走吧,去看看。
本宫也好奇,本宫一手养大的狼崽子,是怎么有胆子反过来咬主人的。”我牵着小皇帝的手,
一步步登上宫墙。墙外,黑压压的军队如同铁色的潮水,将整座皇城围得水泄不通。顾燕执,
那个我从泥地里捡回来、教他读书习武、一手扶上大将军宝座的男人,
此刻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满脸悲愤,双目赤红。他长得是真英俊,剑眉入鬓,目若朗星,
此刻这副“为国除害、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话本里的悲情英雄。
“顾燕执。”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楼。
“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宫的?带着三十万大军,来拆本宫的家?”他猛地抬头,
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苦与决绝。“殿下!末将也不想如此!但您被那沈玉小人蒙蔽了!
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伶人,凭什么能随意出入您的寝宫?凭什么能干预朝政?
他一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他越说越激动:“末将自幼随您长大,
绝不忍心看您被小人所害,毁我大方朝百年基业!今日,您若不交出沈玉,
末将……末将宁可背负这千古骂名,也要清君侧!”“说得好!”我忍不住为他鼓掌。
“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大方朝的擎天白玉柱呢。那你倒是说说,
沈玉干预什么朝政了?”顾燕执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他涨红了脸,
憋了半天:“他……他让您在奏折上批注……批注要给城西的乞丐施粥!”我笑了:“哦,
原来给乞丐施粥就是祸乱朝纲啊。顾大将军,你这纲领,未免也太脆弱了点。”“你!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殿下!您何必再护着他!”他身旁一个独眼副将高声喊道,
“全军营都知道,那小子长得比女人还美,定是用狐媚之术勾引了您!您……”“放肆!
”我厉声喝断他。我看着顾燕执,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了下去。“顾燕执,
本宫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造反?”“末将不是造反!
”他咆哮道,“末将是为您好!是为了大方朝!请殿下交出沈玉!”“好,很好。
”我点点头。“福公公。”“奴才在。”“去,把沈玉‘请’上来。让顾大将军好好看看,
他要千刀万剐的,到底是个什么‘小人’。
”我看着顾燕执那双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眼睛,心中一片冰凉。“顾燕执啊顾燕执,
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却连本宫身边的人是男是女都没分清。”“你口口声声说为国除害,
却不知道你那‘溺死’了五年的亲妹妹,顾清,正好好地活在本宫的羽翼之下。
”“你带着三十万大军来杀她……你可真是她的好哥哥啊!”2我的声音不大,
但在死一般寂静的城楼下,却如同惊雷炸响。顾燕执脸上的悲愤、决绝、愤怒,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一尊被雷击中的石雕,傻傻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你……你说什么?”“我说,”我一字一顿,极尽残忍地重复道,“你让你的人,
把本宫救回来的、你那苦命的亲妹妹顾清,给本宫‘请’上来。”“不……不可能!
”他疯狂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清清五年前就……就掉进冰湖里淹死了!
是我亲手……亲手给她立的衣冠冢!你胡说!你为了保那个面首,竟然用清清来骗我!
”“骗你?”我冷笑一声,“顾燕执,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还不配本宫用死人来编排。”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福公公领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上来。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身形单薄,
面容清秀,却带着一股病态的苍白。他……或者说“她”,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似乎被城外那黑压压的大军吓破了胆。“沈玉”一上来,就躲到了我的身后,
紧紧抓着我的衣角,仿佛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殿下……我怕……”她的声音又细又弱,
带着哭腔。顾燕执死死地盯着“沈玉”那张脸。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眉眼间的轮廓,分明就是顾家人的模样。陌生的是那五年的时光,
早已将一个骄纵的世家**,打磨成了一个惊弓之鸟。“清清?”顾燕执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沈玉”……不,顾清,听到这个名字,
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城下那个威风凛凛、却又满目狰狞的男人。恐惧,
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啊——!”她尖叫一声,猛地缩回我身后,
“不……不是我……别杀我!别杀我!”这声尖叫,彻底击碎了顾燕执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是你……真的是你?”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当啷”一声,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是‘沈玉’?
你怎么会……”“我怎么会是男扮女装,又怎么会成了本宫的‘面首’,对吗?
”我替他问完了。我轻轻拍着顾清的背,安抚着她。“顾大将军,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五年前,你父亲因贪墨案下狱,你顾家被抄。你那好叔父,顾天雄,
为了独吞你父亲藏在老宅的财宝,便谎称**妹顾清失足落水,尸骨无存。”“可他没想到,
”我看着顾燕执那张瞬间惨白的脸,继续说道,“顾清命大,被一个路过的老仆救了。
但那老仆转头就把她卖进了最低等的暗娼馆。”“她为了活命,
为了不被那些肮脏的男人糟蹋,只能剪了头发,裹上束胸,装成一个打杂的小厮,
改名‘沈玉’。”“本宫在一个月前巡查京中‘风纪’时,正好看到了她。她跪在地上,
抱着本宫的靴子,说她认识本宫,她说她是顾燕执的妹妹。”我低下头,
看着怀里抖成一团的顾清。“本宫把她带了回来,好吃好喝地养着,想着等你这次出征回来,
给你一个惊喜。”“可本宫万万没想到啊,顾燕执,”我猛地抬头,眼中寒意四射,
“本宫给你的惊喜,换来的,是你带兵围城,要将她千刀万剐!”“你告诉我,你这个哥哥,
当得可真是称职啊!”“噗——”顾燕执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身体晃了晃,
直直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3顾燕执的倒下,让那三十万大军瞬间陷入了混乱。“将军!
”“大帅!”“有刺客!保护大帅!”副将们乱作一团,纷纷下马去扶他。
而那个刚才叫嚣着沈玉是“狐媚之术”的独眼副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不是傻子,他听懂了我的话。他们这次“清君侧”的行动,从头到尾就是个天大的乌龙!
他们要杀的“奸佞面首”,竟然是主帅的亲妹妹!这……这要是传出去,
他们这支军队的脸往哪儿搁?造反造到自己人头上了?顾燕执被亲兵掐着人中,悠悠转醒。
他顾不上擦嘴角的血,也顾不上那钻心的剧痛,只是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
朝着城楼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磕头。“殿下……末将有罪!末将有罪啊!
”“末将……末将不知是清清……末将……”他泣不成声,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哭得像个孩子。城墙上,顾清也早已泪流满面,她想冲过去,却又不敢。五年的折磨,
让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哪怕是亲人。我冷眼看着城下这出“兄妹相认”的苦情大戏,
心中没有半分动容。“顾燕执,你现在知道哭了?你带兵围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哭?
”“你口口声声说本宫被蒙蔽,我看,被蒙蔽的人,是你自己!
”我猛地指向他身后那个独眼副将:“王彪!你告诉本宫,是谁告诉你,沈玉是‘面首’?
是谁告诉你,本宫被‘蛊惑’了?”那个叫王彪的独眼副将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殿下饶命!是……是顾二爷……是顾天雄大人!”顾天雄!听到这个名字,
顾燕执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王彪:“你说谁?
我叔父?”“是……是啊,将军!”王彪抖得更厉害了,“就是二爷,他拿着您的手令,
调动了京畿大营!也是他告诉我们,说殿下您被奸人所害,让我们来救您,来‘清君侧’的!
”“不……不对!”顾燕执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我……我出征前,
殿下您亲口说,京畿大营的调兵权,只有您和陛下的玉玺合一才能动用!
我……我根本没有手令!”“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你终于想明白了?顾燕执,
你真是蠢得可怜啊!”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悯。“你那个好叔父,顾天雄,
他伪造了你的手令,又散布谣言,说本宫沉迷男色,不理朝政。
他算准了你刚愎自用、冲动易怒的性子,你一听到‘沈玉’这个名字,
定会以为本宫背叛了你我儿时的情谊,定会怒火攻心!”“他就是要借你的手,来围困皇城!
”“而他自己呢?”我冷笑一声,“他早就带着他那一支私兵,去抄你的将军府,
去夺你顾家的兵符和家产了!”“什么?!”顾燕执如遭雷击。“顾燕执,
你以为他五年前为什么要害死顾清?就是为了让你顾家断子绝孙,他好名正言顺地继承一切!
”“现在,他故技重施!他先是骗你带兵造反,让你背上谋逆的罪名。等你我两败俱伤,
他再站出来,‘大义灭“亲”’地将你拿下,顺便‘救驾有功’!”“到那时,
你顾燕执是叛国逆贼,遗臭万年。而他顾天雄,就是拯救大方朝的英雄,
是你顾家唯一的继承人!”“一箭双雕,好毒的计策啊!”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
狠狠地砸在顾燕执的心上。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他终于明白,
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叔父手里的一颗棋子。他那所谓的“正义之举”,
不过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用来毁灭他自己的阴谋!
“顾……天……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那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4顾燕执的转变,只在一瞬间。前一刻,他还是那个跪地痛哭、悔恨交加的“罪臣”。
后一刻,他已经重新抓起了长剑,翻身上马,眼中迸射出的杀意,
比刚才围城时还要浓烈百倍。那是一种被至亲背叛、被愚弄于股掌之上的、毁天灭地的愤怒。
“王彪!”他怒吼,声震四野。“在!末将在!”独眼副将连滚带爬地应道。“分兵五万,
随我回将军府!生擒顾天雄!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将军……那这……这皇城……”王彪迟疑地看了一眼城楼上的我。“皇城?
”顾燕执惨笑一声,“我们已经犯下了谋逆大罪,殿下没有当场下令射杀我们,已经是天恩!
我们现在是戴罪之身,还围着皇城做什么?等着被诛九族吗?”他猛地调转马头,
对着城楼上的我,深深地弯下了腰。“殿下!末将愚钝,误中奸计,犯下滔天大罪!
末将自知万死难辞其咎!”“请殿下给末将一个时辰!末将必将那奸贼顾天雄的人头,
提到殿下面前,以赎万一!”说完,他不再等我回答,长剑向前一指。“全军听令!目标,
将军府!出发!”“喏!”黑压压的铁流,瞬间调转了方向。那股原本对着皇城的肃杀之气,
转眼间,变成了滔天的复仇怒火,朝着城中另一处——顾氏将军府的方向,席卷而去。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更是杀气腾腾。转眼间,皇城外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烟消云散。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