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雨到了午后总算歇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青石板路的水洼照得亮晶晶的。雷昆揣着那把半朵莲折扇,慢悠悠晃到了城西的“知味斋”,刚要推门,就见门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露出苏晚卿带着浅笑的脸。
“雷才子倒是会选地方,这知味斋的蟹黄汤包,可是苏州城一绝。”苏晚卿侧身让他进来,锦囊中露出的绣针在阳光下闪了闪,“我还以为,你要躲在醉仙楼里,继续写你的‘风凉诗’。”
雷昆挑了挑眉,跟着她走到靠窗的桌子旁坐下:“苏**都主动替王老汉出头了,我这做‘才子’的,总不能真当甩手掌柜。”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听说你今早让卖花女去了城东的布庄?那布庄老板,可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
苏晚卿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从容:“雷才子的消息,倒比我这‘消息阁’还灵通。”她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推到雷昆面前,“这是王老汉家田契的副本,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雷昆展开纸,只见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落款处的印章模糊不清,最关键的“亩数”一栏,竟被人用墨点盖住了一小块。“这田契是假的?”他皱起眉,“王老汉说他家有十亩水田,可这上面的数字,看着倒像‘五亩’。”
“是被改了。”苏晚卿轻声说,伸手点了点那处墨痕,“我让布庄的人查过,知府小舅子上个月从王老汉手里‘买’了五亩田,用的就是这张改了的田契,价格还不到市价的一半。王老汉不识字,被他们哄着签了字,等发现不对时,田已经被收走了。”
雷昆把田契推回去,手指摩挲着折扇上的半朵莲:“知府大人这是借着‘买田’的名义,强占百姓的地啊。不过,他为什么偏偏盯着王老汉的田?”
“因为王老汉的田,紧挨着城外的官道。”苏晚卿压低声音,“我听说,知府要在官道旁修一座‘功德碑’,说是为了纪念他‘治理苏州有功’,可实际上,是想借着修碑的名义,把周围的田都占了,再高价卖给商人盖酒楼。”
就在这时,店小二端着蟹黄汤包走了过来,笑着说:“两位客官慢用,这可是刚出锅的,趁热吃最好。”他放下盘子,转身要走时,苏晚卿忽然开口:“小二哥,我听说城东的布庄昨天丢了一匹红布,是真的吗?”
店小二愣了一下,眼神闪烁着说:“没、没听说啊,许是谣言吧。”他说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雷昆看着店小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店小二,是知府小舅子的人?”
“嗯。”苏晚卿夹起一个汤包,轻轻咬了一口,“我今早让卖花女去布庄,就是为了打听田契的事,结果被他们发现了。现在他们派人盯着我,怕是想阻止我们查下去。”她放下筷子,从锦囊里拿出一根红色的绣线,放在桌子上,“这是从布庄门口捡到的,上面沾了点墨汁,和改田契用的墨,是同一种。”
雷昆拿起绣线,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墨香:“这么说,布庄里藏着改田契的证据?”他看向苏晚卿,“你想怎么查?硬闯肯定不行,知府小舅子的人,手里有官府的令牌。”
苏晚卿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上面画着布庄的平面图:“我已经让消息阁的人画好了布庄的布局,后院有一间锁着的厢房,我猜证据就在里面。今晚三更,我们去布庄看看。”
雷昆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苏州城的风波,倒比科举考试有趣多了:“苏**都安排好了,我自然奉陪。不过,你这锦囊里的绣针,该不会是用来对付布庄的护卫吧?”
苏晚卿拿起锦囊,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声:“只是防身用的。”她抬头看向雷昆,眼底带着一丝狡黠,“倒是雷才子,你的折扇除了写诗,还能用来做什么?总不能真的靠‘诗句’打退敌人吧?”
雷昆把折扇“唰”地展开,扇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扇骨是用铁做的,关键时刻,也能当武器。”他收起折扇,“今晚三更,布庄后门见?”
“好。”苏晚卿点点头,又夹起一个汤包,“先吃汤包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等解决了王老汉的事,我请你去秦淮河畔听戏,那里的柳依依姑娘,唱得可是一绝。”
雷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却在琢磨:柳依依?顾衍之的人,怎么会被苏晚卿提起?难道她早就知道柳依依的身份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知味斋里的蟹黄汤包冒着热气,可桌子旁的两人心里都清楚,今晚的布庄之行,绝不会像吃汤包这么轻松。知府的阴谋、被改的田契、暗藏的证据,还有那个身份不明的柳依依,都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们紧紧缠在了一起。
雷昆放下茶杯,看着苏晚卿认真吃汤包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风波,或许从他在醉仙楼里写下那句诗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拿起一个汤包,轻轻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在嘴里散开,可他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今晚的布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