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施舍给我一点注意力,语气是居高临下的命令:“姜羡黎,听见没有?看在你还是我妻子的份上,现在,去给蓁蓁磕头认错。然后,立刻去请你那神医爹过府,治好蓁蓁。若是治不好……”
他未尽的话语里满是威胁。
我左手死死按着剧痛钻心、已然肿起变形的右腕,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气,又被我死死咽下。
所有的眼泪,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爱与期盼,在这短短一刻,被碾得粉碎。
我抬起头,脸色苍白,额头因疼痛沁出冷汗,但眼神却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空洞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看着周承辰,看着他将李蓁蓁护得周全的模样,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
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左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断腕软软垂下,每一下晃动都带来噬骨的痛楚。
我没有哭,也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转身,拖着那只断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朝府门外走去。
雨水混合着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背影挺直,却单薄得像随时会折断。
身后,是李蓁蓁压抑的啜泣,是周承辰可能错愕可能更怒的视线,是宾客们复杂的唏嘘。
我走出将军府沉重的大门,走上被秋雨洗刷得清冷的街道。
目标明确,皇宫。
手腕的疼痛尖锐地提醒着我方才的屈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不知走了多久,宫墙巍峨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我提起最后的气力,走到宫门前,重重跪了下去。
青石板的冰冷透过湿透的衣裙直刺骨髓。
“罪妇姜羡黎,求见皇上!”
声音嘶哑,却清晰,“恳请皇上,恩准罪妇与镇北将军周承辰和离!”
雨水打湿我的头发、脸颊,混合着或许流下的温热液体,一片冰凉。
断腕处肿胀不堪,疼痛已经麻木。
我只是跪着,背脊不曾弯曲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开了缝隙,有内侍撑伞引路。
我被带到一处偏殿,龙涎香的气息淡淡萦绕。
御座上的年轻帝王陆楚砚,神色淡漠地听完了我颤抖却条理清晰的陈述。
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眼神落在我狼狈的模样和那只明显不自然的右手上,无波无澜。
良久,他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姜氏,你可知,朕金口玉言,赐下的婚约,代表着什么?”
我伏地,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面:“罪妇知晓。但将军此举,已无情义可言,恳请皇上……”
“既知晓,便该明白。”
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天子不会收回成命。你既已嫁入将军府,无论荣辱,皆是周家妇。今日之事,朕会申饬周承辰。但你求和离……”
他顿了顿,拂袖起身,明黄的袍角从我低垂的视线边缘划过。
“痴心妄想。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将军夫人。朕赐的婚,死,也得是将军府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