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凰:九千岁的掌心娇

囚凰:九千岁的掌心娇

主角:香君萧玉鸾
作者:小小媛吖

囚凰:九千岁的掌心娇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9-12

“啊——!”

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香君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离水的鱼,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残留的剧痛。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藕荷色的纱帐低垂,帐角缀着精巧的银铃,晨风拂过,发出细碎悦耳的轻响。窗棂半开,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几片,打着旋儿落在窗下的青砖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教坊司特有的脂粉香和丝竹管弦留下的余韵。

这里是……教坊司?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属于孩子的手,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掌心带着孩童特有的、尚未褪尽的肉感。没有前世握刀留下的薄茧,更没有沾染过仇人的鲜血。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黄铜镜面有些模糊,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清秀,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皮肤细腻得能透出光来。唯有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恨意,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

镜子里这张脸,分明是她七岁时的模样!

七岁……那一年……

“香君?怎么了?做噩梦了?”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杏子黄襦裙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她眉眼温婉,笑容和煦,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甜羹。是母亲!活生生的母亲!

香君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看着母亲走近,带着关切的神情,将甜羹放在桌上,然后伸出手,习惯性地想要抚摸她的额头。

那只温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香君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

母亲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香君?”

香君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她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尖叫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能哭,不能露出破绽。七岁的孩子,不该有这种眼神,不该有这种反应。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遮住了眼底汹涌的恨意和恐惧。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努力挤出一丝属于孩童的、带着点委屈的怯意。

“娘……”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梦到有坏人……好可怕……”

母亲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绽开温柔的笑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娘在这里呢,谁也伤不了我的香君。”

熟悉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怀抱,温暖得让人心碎。香君将脸深深埋进母亲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温暖,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这温暖的触感,这轻柔的安抚,像一把淬了蜜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假的?不,那才是真的!那剜眼之痛,那家破人亡的恨,那冰冷的雨水和怀抱……那才是她刚刚逃离的、血淋淋的现实!

“好了,快起来梳洗吧。”母亲松开她,怜爱地替她理了理鬓边睡乱的碎发,“今日你爹新谱了一支曲子,正等着你去试听呢。对了,娘熬了你最喜欢的杏仁酪,快趁热喝了。”

香君顺从地点点头,任由母亲帮她穿上外衣。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飘向教坊司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此刻紧闭着的朱漆大门。

就是今天。

那个改变了她和全家命运的日子。

午后,教坊司内丝竹悠扬,舞袖翩跹。父亲在正堂调弄着琵琶,几个乐工围坐一旁,低声讨论着新曲的编排。母亲则在偏厅指点几个新来的小丫头练习基本功,动作轻柔,言语耐心。

香君坐在回廊下的美人靠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她看似安静乖巧,全身的感官却已绷紧到了极致,像一张拉满的弓,无声地瞄准着大门的方向。

来了。

沉重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一个穿着灰扑扑布衣、身形单薄的身影被两个教坊司的杂役半扶半架地搀了进来。那人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泥点,狼狈不堪。

“司乐大人,”一个杂役扬声禀报,“门外来了个女子,说是……说是宫里出来的,路上遭了劫,求我们收留几日。”

父亲放下琵琶,眉头微蹙,起身走了过去。母亲也闻声从偏厅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怜悯。

香君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放下书卷,悄然靠近。

父亲拨开那女子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苍白却难掩丽色的脸。尽管憔悴狼狈,但那眉眼间的风韵和通身的气度,绝非寻常女子所有。

“你是……”父亲的声音带着迟疑。

女子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声音虚弱却清晰:“妾身……萧玉鸾……本是宫中……采女……此番奉旨……去行宫……不料途中……遇匪……”

萧玉鸾!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香君的心头。尽管早有准备,亲眼看到这张脸,前世那剜眼之痛和刻骨的恨意依旧如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藏在袖中的小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原来是萧采女!”父亲显然吃了一惊,连忙拱手行礼,“快,快扶萧采女进去歇息!娘子,去取干净衣裳和热水来!”

母亲也连忙上前,亲自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萧玉鸾,温声道:“萧采女莫怕,到了这里就安全了。快随我来。”

萧玉鸾被众人簇拥着往里走,经过香君身边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来。那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估量,随即又迅速垂下,化作楚楚可怜的柔弱。

香君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翻涌的冰冷杀意,脸上适时地露出孩童应有的好奇和一丝怯生生的同情。

“香君,”母亲回头唤她,“去把我房里那盒新得的玉容膏拿来,给萧采女敷脸。”

“是,娘。”香君乖巧地应声,转身走向母亲的房间。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提醒着她,这个看似无害、需要救助的女人,是如何用最甜美的笑容,将剧毒灌进她全家喉咙的。

萧玉鸾就这样在教坊司住了下来。

她表现得极其温顺谦卑,对香君的父母一口一个“恩公”、“恩姐”,对香君更是亲昵得如同亲姨母。她会用温柔的声音给香君讲宫里的趣事,会拿出随身携带的、虽然旧了但依旧精巧的宫花给香君戴,甚至还会在母亲忙碌时,耐心地教香君一些简单的宫廷礼仪。

“香君生得这般好模样,又聪慧,”她常常抚摸着香君的头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怜爱,“将来定是有大造化的。”

每当这时,香君都会扬起小脸,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甜甜地应着:“谢谢鸾姨!”心里却冷得像一块冰。她看着萧玉鸾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看着她对教坊司来往的官员、乐工不动声色的观察,看着她与母亲说话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上那只成色普通的玉镯——那是母亲见她身无长物,特意从自己妆匣里找出来送给她的。

香君知道,那镯子,连同母亲每日精心熬制的滋补汤羹,父亲搜罗来给她解闷的琴谱画册,以及自己那一声声甜腻的“鸾姨”,最终都会化为刺向他们心口的利刃。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懵懂无知,引狼入室,最终全家沦为这毒妇攀爬的垫脚石。

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直接告诉父母萧玉鸾包藏祸心?谁会信?只会被当成童言无忌,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她需要一个盟友。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冷酷,并且……与萧玉鸾,或者说,与萧玉鸾背后那即将到来的滔天权势,站在对立面的人。

一个名字,带着前世冰冷的雨水和那个怀抱的温度,浮现在脑海。

裴徊光。

那个在她死后,唯一替她收尸的东厂提督,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前世,她与他素无交集,只在临死前那模糊的感知里,记住了那个冰冷的怀抱和那声低沉的叹息。他为何会替她收尸?是怜悯?还是……另有所图?

香君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是萧玉鸾的敌人。前世萧玉鸾得势后,曾不止一次在宫宴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刻毒的话,讥讽那位“阉奴”裴徊光如何“只手遮天”、“目无君上”。而裴徊光,永远只是端坐于阴影之中,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盟友?哪怕是与虎谋皮。

可如何接近他?一个深居简出、行踪诡秘的东厂提督,一个七岁的教坊司乐户之女,云泥之别。

机会,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悄然降临。

父亲被召入宫中为某位贵人贺寿奏乐,母亲带着几个技艺出众的乐伎随行伺候。教坊司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萧玉鸾借口身体不适,留在房中休息。

香君知道,她是在等一个人。前世,大约就是这个时候,萧玉鸾秘密联系上了她宫外的兄长,一个野心勃勃的武官。正是这个兄长,后来在萧玉鸾复宠的过程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香君披上一件不起眼的灰布斗篷,悄悄溜出后门。教坊司后巷狭窄曲折,堆满了杂物,平日里少有人至。她记得前世曾无意中听杂役提起,东厂在附近设有一个极隐秘的暗桩,用于监听一些特殊人物的动向。

细雨如丝,沾湿了她的鬓发和斗篷。她像一只灵巧的猫,在湿滑的巷道里穿行,凭着模糊的记忆,寻找着那个可能的所在——一间门脸破败、挂着“陈记杂货”幌子的铺子。

就在她快要接近那间铺子时,前方巷口拐角处,传来了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兄长放心……我已取得那对蠢夫妇信任……教坊司往来皆是官员……消息灵通……待我……”

是萧玉鸾的声音!带着一种香君从未听过的、冰冷而充满算计的意味。

香君的心猛地一跳,迅速闪身躲进一堆废弃的竹筐后面,屏住呼吸。

“……宫里那位……快不行了……这是天赐良机……”另一个粗嘎的男声响起,带着压抑的兴奋,“玉鸾,你务必……拿到那东西……只要献上去……复宠指日可待……到时……”

后面的话被一阵风吹散了。

香君的心沉了下去。那东西?是什么?前世她从未知晓萧玉鸾在教坊司期间还谋划过什么。但显然,他们所图甚大,而她的父母,不过是他们计划中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脚步声响起,交谈的两人似乎分开了。香君不敢久留,正欲悄悄退走,眼角余光却瞥见斜对面那间“陈记杂货”铺子的后窗,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有人!

是东厂的暗探吗?他们听到了多少?

香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再停留,转身便往教坊司后门的方向疾走。必须立刻回去,不能让人发现她偷溜出来。

然而,刚走出几步,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淡淡沉水香气息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身后笼罩了她。

一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冷硬质感,轻轻地,却不容抗拒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香君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高,甚至算得上悦耳,却像冰锥一样,直直刺入她的耳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

“小丫头,雨天地滑,乱跑什么?”

香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那声音……冰冷,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裴徊光!

她不敢回头,肩膀上的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指尖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道冰冷的铁箍。前世临死前那模糊感知里的怀抱和低语,与此刻身后传来的气息诡异地重合——同样的冰冷,同样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转过来。”那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平淡的命令口吻,听不出喜怒。

香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恐惧。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细雨如雾,模糊了视线。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靴子,玄色锦缎,滚着暗银色的云纹,纤尘不染,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却连一丝水渍都未曾沾染。视线缓缓上移,是同样玄色的曳纱,衣料挺括,勾勒出颀长而略显清瘦的身形。腰间束着玉带,悬着一块墨玉令牌,上面隐约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

最后,她的目光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多情的形状,可眸底却像结了千年的寒冰,幽深、沉寂,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令人心悸的荒芜。他就那样垂眸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他的脸很年轻,甚至称得上俊美,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没有胡须,面庞光洁,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淀下来的阴郁和威压。

九千岁,裴徊光。东厂提督,天子近臣,手握生杀大权,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前世,唯一替她收尸的人。

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比前世临死前模糊的感知要清晰百倍、沉重百倍。

香君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不能退缩,不能露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像一个真正被吓到、却又强装镇定的孩子:“我……我出来找我的猫……它跑丢了……”

裴徊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似乎要穿透她稚嫩的外表,直刺入灵魂深处。细雨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却丝毫未能软化他眼底的寒意。

“猫?”他薄唇微启,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搭在她肩上的手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香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巷子深处,那间“陈记杂货”铺子里,似乎有不止一道目光正透过缝隙,冰冷地注视着这边。那是东厂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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