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玉用指尖划过雕花梨木梳妆台的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

像极了这座老宅给她的感觉。嫁进周家三个月，她依然没能习惯这里的寂静。

窗外的阳光明明很好，透过精致的镂空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宅子里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佣人们走路总是踮着脚，说话更是吝啬到极点，

偶尔需要交流，也只是用手势或者极轻的气音，活像一群被抽走了声音的影子。

王灵玉起初还试图跟他们搭话，问些柴米油盐的琐事，可得到的回应不是低头沉默，

就是仓皇避开的眼神，几次下来，她也懒得再自讨没趣。周家的社交圈更是个谜。按理说，

以周家在达市的地位——那些遍布各行各业的产业，

随便拎出一个都够普通人仰望一辈子——他们本该是觥筹交错的社交核心。

可王灵玉嫁过来这么久，别说大型宴会了，就连上门拜访的朋友都寥寥无几。

周凡詹的父母更是常年不在老宅，只偶尔打个电话回来，语气客气又疏离，

仿佛这里只是他们偶尔歇脚的旅馆。偌大的宅子，大多数时候只有她、周凡詹，

还有那个让她越来越觉得诡异的小姑子，周琳娜。周凡詹是完美的丈夫。他长得清秀俊朗，

鼻梁高挺，眉眼温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浅浅的弧度，

可偏偏生了一副与这张脸不太相称的好体魄。

王灵玉见过他单手拎起客厅里那张沉重的红木沙发，面不改色，那时她才惊觉，

这副斯文皮囊下藏着怎样的力量。他对她很好，温柔体贴，几乎有求必应，

除了——限制她的外出。“灵玉，老宅这边清静，适合养身体，外面人多眼杂的，

没什么意思。”每次王灵玉提出想出去逛逛，周凡詹总是这样说，语气温柔，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王灵玉起初觉得是新婚夫妻的黏腻，可时间久了，

那股被束缚的感觉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她喘不过气。而周琳娜，

则是这座寂静老宅里最突兀的存在。白日里的周琳娜，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皮肤白皙，眼睛很大，带着点未脱的稚气，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偶尔出来倒杯水，见到王灵玉也只是怯生生地叫一声“嫂子”，然后就飞快地低下头，

像只受惊的小鹿。可一到晚上，尤其是深夜，她就像变了个人。

王灵玉第一次“见”到深夜回来的周琳娜，是在一个月前。那天她起夜，经过楼梯口时，

正好听到大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借着走廊昏暗的壁灯，

她看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那身影穿着一身漆黑的连衣裙，裙摆很长，

拖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而那张脸——王灵玉至今想起来，心脏还会猛地一缩。

惨白的粉底涂得像面具一样，嘴唇却红得像刚吸过血，眼窝处用深色的眼影晕染开，

像两个黑洞，眼角还画着向上挑起的诡异线条，配上她原本就大的眼睛，

此刻看起来像某种夜间出没的精怪。她走路的姿势也变了，不再是白日里的怯生生，

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和怪异，像提线木偶，又像……某种模仿人类行走的东西。

王灵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贴着墙壁，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直到那道黑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她才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房间，猛地推醒了熟睡的周凡詹。“凡詹！凡詹！你醒醒！

琳娜……琳娜她……”她语无伦次，声音都在发抖。周凡詹睁开眼，眼神清明，

似乎并未被吵醒。他轻轻拍着王灵玉的背，声音平静得让她发慌：“怎么了？琳娜怎么了？

”“她……她那个样子……她的妆……太吓人了！她半夜才回来，她到底去干什么了？

”周凡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语气依旧温和：“哦，你说这个啊。

琳娜这孩子，年纪小，喜欢些新奇的东西，大概是跟外面的朋友学的吧。小孩子家家的，

一时兴起，没吓到你吧？”他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仿佛周琳娜半夜带着鬼脸妆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王灵玉张了张嘴，

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看着周凡詹关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年轻人的世界，总有一些她不能理解的潮流。接下来的日子，

王灵玉努力说服自己接受小姑子的“怪癖”。她开始刻意避开深夜的走廊，

周琳娜白日里依旧是那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两人偶尔碰面，她还会强装镇定地对她笑一笑。

周凡詹看她似乎适应了，也松了口气的样子，对她更加温柔。王灵玉渐渐麻木，

甚至开始自我安慰：只要相安无事就好，反正周家的日子，本就和她以前想象的不一样。

直到一个月后，那个让她彻底崩溃的夜晚。那天她因为有些文件落在了书房，凌晨时分想起，

便轻手轻脚地去取。经过后院那间平日里用来存放杂物的小屋时，

虚掩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鬼使神差地，王灵玉停下了脚步。

她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的挣扎声，还有低沉的、咀嚼的声音。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一条更宽的缝。

然后，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周琳娜就站在屋子中央，依旧是那身漆黑的连衣裙，

脸上是那副惨白如鬼的妆容。而她的脚下，躺着一只还在微微抽搐的活鸡，

鸡毛散落得到处都是。周琳娜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脸，

只露出那双涂着血红唇膏的嘴唇。她的双手沾满了粘稠的红色液体，正抓着那只活鸡的脖子，

一口一口地，咬在还在跳动的鸡身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呕——”王灵玉再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来。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了她的全身，让她浑身发冷，眼前阵阵发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记得最后看到周琳娜似乎抬起了头，那双黑洞般的眼睛，

好像穿透了门缝，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来时，

王灵玉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刺得她眼睛生疼。

周凡詹坐在床边，脸上带着担忧：“灵玉，你醒了？你昨天晚上突然晕倒了，可把我吓坏了。

医生来看过了，说你是最近太累，有点低血糖。”王灵玉茫然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像做了一个极其漫长而混乱的梦。她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

黑暗、血腥、还有……小姑子那张可怕的脸？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我怎么会晕倒？”她声音干涩地问。“可能是晚上起夜的时候，

不小心在楼梯口绊了一下吧。”周凡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好点了吗？

医生说让你多休息几天。”王灵玉点了点头，心里却空落落的，

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沉得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醒来后浑身都没力气。接下来的几天，她果然乖乖地在房间里休息。

周凡詹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周琳娜也来看过她一次，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

小声地问她身体好点没有，眼神清澈，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王灵玉看着她，

心里的疑虑更重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了个噩梦？直到三天后，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她的闺蜜林薇打来的，林薇刚从国外回来，听说她嫁了人，非要约她出来聚聚。“灵玉！

你可算接电话了！我都回来好几天了，你再不出来，我可要直接闯到你家去了！

”林薇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熟悉的热情，让王灵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薇薇，我……”王灵玉有些犹豫，她知道周家的规矩，周凡詹是不喜欢她随便外出的。

“你什么你？嫁了人就把闺蜜忘了？我不管，今天中午，老地方见，不许迟到！

”林薇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王灵玉拿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她走到书房，

看到周凡詹正在处理文件。她咬了咬唇，还是把林薇约她的事说了出来，

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周凡詹听完，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

对她笑了笑：“既然是你闺蜜回来了，确实该见见。去吧，早点回来就好。”王灵玉愣住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同意了？而且语气里没有丝毫勉强。“你……你同意了？

”“当然，”周凡詹放下笔，走到她面前，帮她理了理头发，“你最近心情不好，

出去散散心也好。记得穿漂亮点。”巨大的惊喜冲昏了王灵玉的头脑，

她几乎立刻把那些模糊的疑虑和不安抛到了脑后。她开心地回到房间，打开衣柜，

选了一条新买的湖蓝色连衣裙，化了个精致的淡妆。镜子里的自己，气色好了很多，

眉眼间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和林薇见面的餐厅环境很好，轻柔的音乐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林薇拉着她问东问西，聊起以前的趣事，王灵玉笑得前仰后合，

感觉像是从一个压抑的牢笼里逃出来，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对了，

这家的白斩鸡特别有名，我特意给你点了一份。”林薇指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菜，笑着说。

那盘白斩鸡色泽金黄，皮脆肉嫩，还冒着热气。就在看到那盘鸡的瞬间，

王灵玉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进了她的脑海，

凑起来——昏暗的小屋、挣扎的活鸡、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有周琳娜那张在惨白粉底映衬下，

咬噬生肉的脸……“啊——！”王灵玉尖叫一声，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

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林薇焦急地守在旁边，看到她醒了，长长地舒了口气：“灵玉！

你吓死我了！好好的怎么又晕倒了？医生说你是情绪激动引起的短暂性休克。

”王灵玉坐起身，脸色苍白，浑身还在发抖。这一次，记忆无比清晰，

那个可怕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让她胃里阵阵翻腾。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周琳娜根本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潮流打扮，她半夜出去，也根本不是和朋友玩！

她生吃活鸡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的乖巧，那分明是……非人的行径！“薇薇，

我没事，你别担心。”王灵玉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急事，必须得回去了。”林薇虽然担心，但看她态度坚决，

也只好点头：“那我送你回去？”“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王灵玉匆匆忙忙地办理了出院手续，和林薇告别后，就打车回了周家老宅。

车子越靠近老宅，王灵玉的心就越沉。这座外表看起来古朴典雅的宅子，此刻在她眼里，

像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周凡詹的平静，佣人的沉默，

小姑子的诡异……这一切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困在其中。而她，

必须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家，周凡詹似乎有些意外她回来得这么快，

迎上来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没事。

”王灵玉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淡，“凡詹，我有话要问你。”她的态度让周凡詹愣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好，你说。”“琳娜……她到底是什么人？”王灵玉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问，“她晚上到底去干什么了？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她在生吃活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凡詹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复杂，沉默了很久，

才缓缓开口：“灵玉，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必须解释！

”王灵玉的情绪激动起来，“这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笑！她那个样子，根本不正常！

还有这个家，为什么总是这么安静？为什么佣人都不说话？为什么你们家几乎没有社交？

周凡詹，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周凡詹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最终，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深地吸了口气：“灵玉，你听我说，这件事……很离奇，

希望你能冷静一点听我讲。”他拉着王灵玉在沙发上坐下，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

“其实……我们周家，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孩子。”王灵玉的心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周凡詹的声音低沉而艰涩，“周家，从来就没有什么周琳娜。”“不可能！

”王灵玉失声反驳，“我每天都能见到她！她还叫我嫂子！你怎么能说没有这个人？

”“她不是人。”周凡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王灵玉的心上，“或者说，

她不是正常的人。”王灵玉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不是那种看得见的病，而是……总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好几次都差点没命。”周凡詹的眼神飘向远方，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爸妈请了很多医生都没用，后来，经人介绍，找到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师。”“大师说，

我命里犯冲，有煞星跟着，活不过二十五岁。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养一个‘仙’。

”“养……养仙？”王灵玉的声音都在发抖。“嗯，”周凡詹点头，“不是真正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