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安静,只有钟声长鸣。
萧文琅站在廊檐下,甚至能听到禅房中谢惊鸿的声音。
他说:“萧将军为了打赢这场战役,吃了不少苦头,许多次险些丧命。”
萧文琅不受控制地走近一步,想听沈暮雪的反应。
关心也好,哪怕随口问一句,他也能视若糖饴。
可只有一片沉默。
直到谢惊鸿又问:“你当真不肯见他?”
萧文琅才听见沈暮雪的回答——
“我与他不同路,当年收他为徒,本就是个错误。”
萧文琅脑中一阵嗡鸣,仿佛有什么在轰然倒塌。
当年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时,是沈暮雪捡到了他。
她予他温饱,教他在这天地间立足的本事,现在却说……是个错误?
萧文琅怔怔定在原地,意识都开始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再度打开,谢惊鸿走了出来。
看到萧文琅,他脚步微顿,视线下移,瞧见他胸口晕染开的猩红后,眼神一凛。
“伤口什么时候撕裂的?跟我进去,我给你上药。”
说着,就要拉着萧文琅进房。
萧文琅却没动,脸上的笑容苍白:“师父不想见我,换一间吧。”
谢惊鸿一噎:“你们师徒,一个比一个犟!”
他说着,带着萧文琅走去了别间。
屋内,谢惊鸿帮萧文琅包扎着。
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剜腐肉,到撒药粉,他愣是一声都没吭。
直到谢惊鸿说:“暮雪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能把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就说明早就将你当做自己人了。”
萧文琅没有跟他争辩。
就是因为了解沈暮雪,他知道只要是师父亲口说出来的话,就一定是真心的。
她是真的后悔收下自己了。
萧文琅心脏一阵阵发紧,他暗暗缓了好久,才向谢惊鸿请求:“谢医师,能帮我个忙吗?”
他从怀中拿出一支貂毫笔:“帮我把这个送给师父,就说是你送的,不然我怕她不收。”
沈暮雪爱习字,紫貂罕见,萧文琅整整守了半月才猎到一只,制成了这支笔。
谢惊鸿却拒绝了:“你的心意,得你自己亲手去送。”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萧文琅手中握着貂毫笔,心知估计是送不出去了。
他憋着满腔愁绪从禅房走出,浑噩间,竟来到了大殿。
脚步迈进去的那刻,萧文琅却霎时顿住。
殿中,沈暮雪站在那里,还是那身素衫,眼眸微垂,似一尊神佛,孤寂清冷。
萧文琅不受控制地走上前,轻声唤:“师父。”
香火弥漫中,沈暮雪缓缓睁眼。
那寒潭般的漠然,令萧文琅胸口一窒。
她的目光从前尽览万里山河,现在悲悯地望着天下苍生。
自始至终,没有给他毫分。
如神话传奇般的沈暮雪,真要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