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傅总,签字吧
离婚协议书拍在红木桌面上的声音,清脆得有些刺耳。
我站在傅承聿那张大到可以当床用的办公桌对面,看着他头也不抬地继续批阅文件,仿佛我刚才扔过去的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日程表。
“傅总,”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签字吧。”
钢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声终于停了。傅承聿抬起眼,那双曾经让我沉溺其中、觉得蕴藏着整个星辰大海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经年不化的冰霜和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
“苏晚,你闹够了没有?”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里,姿态是全然的上位者审视,“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无聊的把戏?
我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但转瞬就被一股更强的麻木覆盖。是啊,在他眼里,我苏晚这三年来的婚姻,大概就是一场最长久的“无聊把戏”。
“我没闹。”我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嘴角扯出一个算是得体的弧度,“协议条款你看一下,我只要城南那套不值钱的小公寓,其他,你婚前财产也好,婚后共同财产也罢,我净身出户。”
傅承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讥诮。“净身出户?以退为进?苏晚,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看,在他心里,我无论做什么,都充满了算计。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傅承聿,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只是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像是要剖开我的表皮,看看里面到底藏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成了冰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景色,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却都透不过这一室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良久,他忽然嗤笑一声,伸手拿起了那份我拟了好几个晚上的协议书。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动着纸页,发出哗啦的轻响。
“错误?”他抬眸,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我心窝最软的地方,“苏晚,当初是你像个乞丐一样求着我娶你,现在跟我说是错误?”
我的指尖猛地掐进了掌心,疼痛让我维持住了最后一丝清醒。不能哭,苏晚,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尤其是在一个已经不爱你、甚至从未爱过你的男人面前。
“是,我承认,当初是我瞎了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了下去,“所以现在,我想把眼睛治治好。”
傅承聿的脸色沉了沉。他大概没料到,一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离了我傅承聿,你以为你算什么?苏晚,别太高估自己。离了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更好的!”
这句话,像最终审判的锤音,敲碎了我心底最后一点可悲的幻想。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不是假装,是真的觉得可笑。笑他,也笑我自己。
“找不找得到更好的,不劳傅总费心。”我抬手,将颊边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我曾经在他面前做过无数次,带着羞涩和讨好,但这一次,我只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点,“至少,下一个不会像傅总这样,心里装着个死人,却娶个替身回来摆着看。”
傅承聿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协议书的手指关节泛白。
“你闭嘴!”他低吼,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猛兽。
“怎么?被我说中了?”我迎着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心里的那股邪火越烧越旺,“傅承聿,这三年,我受够了当你那个早死白月光的影子!我受够了你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现在,我不奉陪了。”
我上前一步,指尖点在那份协议上,“签字。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去找你的白月光幻影,我去找我的活人。我们两清。”
傅承聿胸膛剧烈起伏着,额角青筋隐现。他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有愤怒,有震惊,或许还有一丝……被戳破真相的狼狈?
但他终究是傅承聿,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的傅承聿。不过几秒,他眼底的惊涛骇浪便强行平息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
“好,很好。”他抓起笔,龙飞凤舞地在协议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力透纸背,几乎要划破纸张。然后,他将笔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晚,记住你今天的话。”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但愿你不会后悔。”
我拿起那份签好字的协议,仔细地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纸张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
“后悔?”我抬起头,对他展露一个离婚后最真心的笑容,“傅承聿,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眼瞎嫁给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是什么表情,转身,踩着我来时穿的那双已经有些旧了的高跟鞋,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间囚禁了我三年青春和尊严的豪华办公室。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男人,也隔绝了我的过去。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变换。我看着光可鉴人的梯壁里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圈微红,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重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是一条银行到账短信。金额巨大,是傅承聿惯用的“补偿”方式。我嗤笑一声,直接打开手机银行,将那笔钱原路退回。
傅承聿,从今天起,你休想再用钱买到任何心安。
走出傅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
包里的离婚协议沉甸甸的,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轻盈。
我拿出手机,打开几乎长草的微博。我的账号没几个粉丝,最新的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半年前,是转发傅氏集团的一个慈善活动,官方又无趣。
我编辑了一条新微博,没有配图,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离了。爽。”
点击,发送。
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包里,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南,流云公寓。”
车子发动,汇入车流。**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我知道,傅承聿一定会看到那条微博,也一定能猜到是我发的。以他的性格,大概会暴跳如雷,觉得我是在挑衅他的权威。
但那又怎样呢?
苏晚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长达三年的、名为婚姻的坟墓里。
从现在开始,活下来的是钮祜禄·晚。
傅承聿,我们江湖再见。不,最好,再也不见。
2钮祜禄·晚的诞生
流云公寓,就是我坚持从傅承聿那儿要来的那套“不值钱的小公寓”。
确实不值钱,地段偏,面积小,装修还是十年前的风格。但这里,曾是我和妈妈最后的避难所。嫁给傅承聿之前,我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墙纸上还有我高中时偷偷贴的偶像海报留下的印记,虽然海报早被妈妈撕掉了,但那块颜色略浅的方框,像一块褪色的青春印章。
打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从阳台的窗户斜射进来,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无数细小尘埃。
这里,和傅承聿那个占据市中心顶层、拥有三百六十度无敌景观、随时有佣人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我却觉得,这里的空气,是甜的。
我没有急着打扫,而是先把自己扔进了那张有些塌陷的布艺沙发里。身体陷进去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这三天,从下定决心到打印协议,再到走进傅氏大楼,面对傅承聿,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我闭上眼,离婚时傅承聿那张冰冷又嘲讽的脸,他最后那句“离了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更好的”,像复读机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心脏还是会钝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后的清醒。
他说我找不到更好的?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略显俗气的水晶吊灯,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哭得无声无息,只有肩膀在轻微地颤抖。为过去那个傻乎乎付出真心的自己,为那三年被当作影子的屈辱,也为此刻重获新生的、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未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心里反而松快了不少。我爬起来,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人,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但那双眸子深处,却燃着一簇以前从未有过的火苗。
很好,苏晚,还没死透。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忙碌而充实。
首先,把公寓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该扔的扔,该换的换。虽然没钱大肆装修,但换上新窗帘、铺上喜欢的地毯、在阳台种满绿植之后,整个小家立刻变得温馨又充满生机。
然后,我开始找工作。
嫁给傅承聿之后,我就成了全职太太,美其名曰“傅太太”,实际上就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与社会脱节三年,简历几乎一片空白。好在婚前我学的是设计,功底还在。我翻出尘封已久的数位板,没日没夜地练习,接一些价格低廉的私活,重新打磨手艺。
日子清苦,常常为了一个单子熬通宵,吃泡面是家常便饭。但很奇怪,我心里却比在傅家当锦衣玉食的傅太太时,踏实多了。
至少,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赚的。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自由的。
偶尔,会从各种渠道听到关于傅承聿的消息。无非是他又拿下了哪个大项目,身价又涨了多少,或者,和哪个当红女星、名门闺秀传出了绯闻。
每次听到,我的心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地紧一下,但很快就能松开。
都过去了。我告诉自己。
期间,傅承聿的助理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却疏离:“苏**,傅总说,如果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我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那个号码拉黑。
傅承聿,收起你那套迟来的、虚伪的善意吧。我不需要。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也是最好的打磨石。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我设计的作品开始在小圈子里有了点名气,报价水涨船高。我搬出了流云公寓,租了一个更宽敞、光线更好的LOFT,一半自住,一半当工作室。我学会了化妆,学会了穿搭,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在傅承聿身后、穿着昂贵却老气横秋的定制礼服、努力扮端庄的傅太太。
现在的我,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素着脸扎个马尾,也能自信地走在阳光下。
我知道,我活过来了。而且,活得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像我自己。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慈善晚宴。
本来以我现在的咖位,是没资格收到这种级别的邀请函的。是我合作的一个杂志主编临时有事去不了,把名额让给了我,美其名曰“去见见世面”。
我本来想拒绝,但鬼使神差地,我答应了。或许心底深处,还是存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偶遇”并“惊艳”某个人的隐秘念头。
晚宴当天,我翻箱倒柜,最后选了一条简约却不失设计感的黑色吊带长裙,款式大方,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材曲线。我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化了个淡妆,将长发松松挽起。
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和自信的女人,我几乎认不出这是一年前从傅家离开时,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惶恐的苏晚。
很好。
到达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都是些经常在财经杂志和娱乐头条上看到的面孔。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安静地喝着香槟,尽量降低存在感。
但有些时候,越是想要低调,反而越容易成为焦点。
“**,一个人?”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我抬头,是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男人,看穿着气质,像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他眼神里的打量和兴趣,毫不掩饰。
“有事?”我放下酒杯,语气冷淡。
“交个朋友嘛。”他自来熟地在我旁边坐下,身体有意无意地靠近,“我是鼎盛集团的赵哲,看**有点面生,第一次来?”
我皱了皱眉,正准备起身离开,另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插了进来。
“赵公子,这位**似乎不太想交朋友。”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高定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材挺拔,气质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深邃。
是顾衍之。新晋影帝,娱乐圈里少有的零绯闻、高学历男神。更重要的是,他家世显赫,是真正的顶级豪门公子,进娱乐圈据说只是玩票性质。
赵哲显然认识顾衍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忌惮,讪讪地笑了笑:“顾少,您认识这位**?”
顾衍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我,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温和:“苏晚**,久仰。我很喜欢你的设计。”
我愣住了。顾衍之……认识我?还喜欢我的设计?
赵哲见状,知道讨不了好,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顾先生,你好。”我站起身,尽量保持镇定,“谢谢你的喜欢,没想到你会认识我。”
“偶然在朋友那里见过你的作品,印象很深。”顾衍之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人如沐春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苏**跳支舞?”
宴会厅中央,悠扬的舞曲已经响起。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又下意识地抬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整个宴会厅。然后,我的视线定格在了不远处落地窗边的一个身影上。
傅承聿。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手里端着一杯酒,正和几个人谈笑风生。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这边,侧脸在璀璨的水晶灯下,依旧英俊得令人发指,却也冰冷得如同雕塑。
一年不见,他好像一点没变。不,是变得更耀眼,也更遥不可及了。
心脏,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但随即,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了上来。是赌气,也是证明。
我收回目光,将手轻轻放在了顾衍之的掌心,对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的荣幸,顾先生。”
舞池里,顾衍之是个完美的舞伴,举止得体,引导娴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又不会显得生疏。
“苏**似乎有点紧张?”他低声问,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有点。”我老实承认,“毕竟,是和大名鼎鼎的顾影帝跳舞。”
他轻笑:“放轻松,就当是普通朋友间的交流。而且,叫我衍之就好。”
他的温和化解了我的大部分不安。我们随着音乐缓缓移动,我能感觉到周围有不少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有好奇,有惊讶,或许还有嫉妒。
但我无暇他顾。因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箭矢,穿透人群,牢牢地钉在我背上。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傅承聿,他看到了。
一曲终了,顾衍之礼貌地送我回座位。
“谢谢你的舞,衍之。”我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是我的荣幸。”他眸光温和,“期待下次再见,苏晚。”
他离开后,我独自坐在那里,心情有些复杂。有出了一口恶气的**,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利用顾衍之来**傅承聿,这种行为本身,似乎就落了下乘。
我甩甩头,不再去想。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调成**模式。背景是华丽的宴会厅,我微微侧身,露出一个算不上多灿烂、但绝对自然轻松的笑容。
然后,我点开微博。粉丝数比一年前多了不少,都是这一年慢慢积累的设计圈同好和客户。最新的一条,还是一年前那条孤零零的“离了。爽。”,下面偶尔还有零星的吃瓜网友打卡。
我编辑了新内容,配上前一秒刚拍的照片,打字:
“新生活,新气象。遇到有趣的人,跳了支愉快的舞。[心]”
点击,发送。
我知道这条微博意味着什么。傅承聿一定会看到。那些认识我、或者认识傅承聿的人,也会看到。这无异于一种无声的宣战。
但我不在乎了。
关掉手机,我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微涩的口感过后,是淡淡的回甘。
傅承聿,你看,没有你,我好像……活得还不错。
甚至,开始走桃花运了。
只是我没想到,这桃花的后续反应,会来得如此……迅捷而奇葩。
慈善晚宴后的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被一种奇异的亢奋压了下去。我赤脚踩在LOFT温润的木地板上,拉开窗帘,让阳光肆意地涌进来。然后,我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打开了手机。
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合作方关于设计稿的修改意见,闺蜜林薇八卦兮兮地询问昨晚和顾影帝跳舞的细节,还有……顾衍之本人发来的。
“早安,苏晚。昨晚很愉快,希望没有唐突到你。”
语气温和有礼,恰到好处。我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了句“早安,我也很愉快,谢谢。”便放下了手机。分寸感很重要,尤其是对顾衍之这样的人物。
然后,我点开了微博。
消息栏那个红色的数字提醒,已经变成了“99+”。
我心念微动,点了进去。果然,昨晚那条微博下面,炸锅了。
“**!博主是什么神仙颜值!这裙子这气质绝了!”
“背景是XX慈善晚宴吧?能去那儿的非富即贵啊!”
“等等,博主一年前是不是发过‘离了。爽。’那条?这是离婚后逆袭成女神了?”
“重点是和她跳舞的是顾衍之啊!!顾影帝!!他们什么关系?!”
“博主好像是个设计师?有点东西啊姐妹!”
“只有我好奇前夫哥现在是什么心情吗?哈哈哈!”
评论五花八门,有惊叹颜值的,有扒皮的,有羡慕的,更多的是对我和顾衍之关系的好奇。我的粉丝数也在肉眼可见地往上涨。
这种被关注、被讨论的感觉,陌生又带着点**。我一条条翻看着评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凭借自己(以及一点点顾影帝的流量)获得的存在感,比当初顶着“傅太太”头衔时那种虚无缥缈的瞩目,要真实得多。
直到,我看到了那条评论。
它混杂在众多评论之中,没有头像,是一串乱码般的初始昵称,内容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我的眼帘:
“他腹肌没我多。”
发布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多。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这个语气,这种笃定又欠揍的比较方式……除了傅承聿,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甚至没有用大号!是特意注册的小号?还是用了什么手段隐藏了身份?就为了跑来我这条暗示着新开始的微博下面,留下这么一句阴魂不散的鬼话?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我脸颊发烫。
傅承聿!你有病吧!
谁要跟你比腹肌?!顾衍之有没有腹肌,有多少腹肌,关你屁事!你是我什么人啊就在这里指手画脚?前夫!是前夫!我们离婚了!白纸黑字签了协议的!
我气得手指发抖,差点直接把手机扔出去。
深呼吸,苏晚,深呼吸。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他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被**到了,他不爽了。我应该高兴才对。
对,我应该高兴。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那条评论,忽然笑了。是被气笑的,也是觉得荒谬的笑。
傅承聿,高高在上、永远掌控一切的傅大总裁,居然会像个争风吃醋的毛头小子一样,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注册小号跑来前妻的微博下面,评论人家的“新欢”腹肌没他多?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这简直是我离婚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我截屏,保存证据。然后,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按下去。
删了,岂不是显得我心虚?或者,怕了他?
不,我偏不删。
我不仅要留着,我还要让它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好奇的“前夫哥”,是个什么品种的奇葩。
我甚至恶劣地想,要不要回复他一句?比如:“傅总,您老人家半夜不睡数自己腹肌玩呢?辛苦了。”或者更狠一点:“抱歉,我对块数不感兴趣,对活人比较有兴趣。”
但最终,我什么也没回。
无视,是最大的轻蔑。
我退出微博,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决定去泡个澡冷静一下。
然而,傅承聿的阴魂不散,显然不止于此。
几天后,我和顾衍之又见了一次面。这次是正经的工作接触,他工作室有一系列宣传图需要设计,通过朋友找到了我。我们在他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谈事情。
顾衍之本人比荧幕上更温和,专业素养也很高,沟通起来非常顺畅。公事谈完,我们又闲聊了几句。他很自然地提到了那晚的舞会,并再次为可能带来的关注度表示歉意。
“没关系,”我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是我该谢谢你替我解围。”
他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很亮:“举手之劳。而且,能和有趣的女士共舞,是我的运气。”
他的话让人很舒服,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显得疏离。分别时,他主动提出送我回去,我婉拒了,说想自己走走。
傍晚的风很温柔,我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心情是离婚后少有的宁静和愉悦。和顾衍之相处很轻松,他像一阵和煦的春风,不带有任何压迫感。我知道我们之间目前仅限于工作伙伴和普通朋友,但这种正常的、被尊重的关系,已经让我很满足。
路过一家甜品店,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了一块小小的、造型精致的巧克力蛋糕。算是……庆祝新生?
回到家,我心情很好地给蛋糕拍了张照片,背景虚化,只突出蛋糕的精致。然后发了一条微博:
“工作顺利,遇到温柔的人。生活有点苦,需要一点甜。[蛋糕图片]”
文字很平常,配图也很日常。但我知道,在那些已经嗅到八卦气息的网友眼里,“温柔的人”指向性很强。
果然,评论区又热闹起来。
“温柔的人??是我想的那个顾姓影帝吗?”
“博主的生活我的梦!离婚后事业桃花双丰收!”
“姐姐好美!独美就好!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赌五毛,前夫哥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看着评论,哭笑不得。网友的想象力真是丰富。不过,这种被善意围观和祝福的感觉,并不坏。
我切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味在舌尖化开,确实很甜。
然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刷新了一下评论区。
那条熟悉的、没有头像的乱码ID,果然如约而至,出现在最新评论的位置:
“他家的巧克力蛋糕,没我以前给你买的好吃。”
我拿着叉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傅承聿!
他到底想干什么?!
阴魂不散也要有个限度!连我吃块蛋糕他都要管?!还“以前给你买的好吃”?他什么时候给我买过蛋糕?结婚三年,他记得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他连我的生日都经常忘记!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席卷了我。这一次,我忍不了了。
我直接点开那个乱码ID的主页,果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明显是个小号。
我退出微博,找到那个虽然拉黑但号码我记得一清二楚的号码,编辑短信:
“傅承聿,有意思吗?注册小号玩跟踪评论?你很闲?离婚了就别再出现碍眼行吗?”
点击,发送。
几乎是秒回,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那个号码的来电。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心脏莫名一紧。犹豫了几秒,我还是接了起来,但没说话。
电话那头也很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说话。”我冷声道。
“……蛋糕,少吃点,你胃不好。”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简直要气笑了:“傅承聿,你以什么身份管我?前夫?还是跟踪狂?我的胃好不好,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苏晚。”他叫我的名字,语气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