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我嫌脏”三个字，周燃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被风化的石像。

我没再看他，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我把自己摔进巨大的真皮椅子里。

这椅子，比我以前住的出租屋里的床还大。

我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这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

《奈何》，又是这种感觉。得到了全世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

手机响了。

是赵莉莉。

我接了。

“陈麦，不，陈董！陈大**！”电话那头的声音，谄媚得让我恶心，“以前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计较啊。”

“有事？”我懒得跟她废话。

“那个……燃哥他……他一直在公司楼下等你。”赵莉莉小心翼翼地说，“他站了好几个小时了，天都快黑了。”

我往窗外看了一眼。

楼下，果然有一个小黑点，孤零零地站着。

是周燃。

“他想干什么，那是他的事。”我说。

“陈董，你就见他一面吧。他今天喝了很多酒，我怕他出事。”

“他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冷冷地说完，挂了电话。

可我的眼睛，却再也离不开那个小黑点了。

就像《受戒》里的小英子，总会忍不住去看明海。那是一种戒不掉的习惯。

天色越来越暗，下起了小雨。

那个黑点，还是一动不动。

我烦躁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操。”

我低声骂了一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我告诉自己，我不是去见他。我只是下班回家，顺路而已。

地下车库，我的红色法拉利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周燃靠在车门上，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耷拉着，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想走过来。

“站住。”我冷声喝道。

他停下脚步，离我三米远。

“有意思吗？周燃。”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用这种苦肉计，你觉得我还会心软？”

“我没有。”他的声音很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不需要。”

“陈麦，”他往前走了一步，“当年的事，是我没用。但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真心值多少钱一斤？”我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能买五十万的手术费吗？”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周燃，你和我，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开你的破越野，我开我的法拉利。你住你的出租屋，我住我的大庄园。我们之间，隔着一条银河。”

说完，我一脚油门，红色的车影瞬间消失在车库出口。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把车开得飞快，在空无一人的高架上狂飙。

雨刮器疯狂地摆动，也刮不干净我脸上的水。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回到庄园，陈叔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大**，您淋雨了？快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从一个旧盒子里，翻出了那条项链。

银质的，款式很老旧，吊坠是一个小小的U-盘。

这是我十八岁生日，那个男人派人送来的。

当时我嫌它土，看都没看就扔了。

我把它**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

我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

我输入了一串数字。

是我妈的生日。

文件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也不是银行账户。

而是一段段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小女孩。

从她蹒跚学步，到第一次背上书包上学，到在运动会上奔跑……

那个小女孩，是我。

所有的视频，都是**的。

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间。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

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看着我长大。

视频的最后，是他自己录的一段话。

“麦麦，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了。别恨我，也别恨你妈妈。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些年，我不敢靠近你，怕打扰你的生活。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看着你长大……”

“……我查过那个叫周燃的男孩子，他对你很好。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好好在一起。爸给你的钱，够你们花一辈子的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周燃，知道我需要钱。

他不是不给，他只是……想让我自己开口。

可是我没有。

我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了周燃，也推开了他。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哭得喘不过气来。

心里的那堵墙，轰然倒塌。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一直都不是。

第二天，我顶着一双核桃眼去公司。

秘书告诉我，周燃又来了。

这次，他没在楼下等。

他直接上了顶楼。

我走出办公室，看到他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窗外。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打理过了。

看起来，又恢复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我问。

他转过身，看着我。

“我辞职了。”他说。

我愣了一下。

“我把房子也卖了。”他又说，“凑了五十万。”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我知道，现在给你这些，没什么意义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是……这是我欠你的。”

我看着那张卡，没接。

“周燃，你是不是傻？”

“是。”他点点头，看着我的眼睛，“我就是傻。我傻到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给你幸福。我傻到以为，你离开我，只是因为钱。”

“难道不是吗？”

“不是。”他摇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肯定有苦衷。”

我心里一颤。

“陈麦，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往前一步，逼近我，“你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都跟你一起扛。”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真诚。

就像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我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