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流放路,风霜刀剑。
曾经的太子仪仗,变成了冰冷的镣铐和押送官兵的呵斥。
萧珏穿着一身囚服,行走在漫天黄沙之中。
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捆着,手腕上磨出道道血痕。
俊美无俦的脸庞被风沙侵袭得有些皲裂,曾经清冷如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和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他现在是罪人萧珏。
押送的官兵起初还对他存有几分敬畏,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见他始终沉默寡言,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快走!磨蹭什么!”
一个官兵见他脚步慢了,不耐烦地扬起鞭子,狠狠抽在他背上。
囚服瞬间被划破,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萧珏身形晃了晃,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毒辣的日头,又继续往前走。
这点皮肉之苦,与他心里的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个女人的脸,那双冰冷又带着讥诮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
苏离。
他现在知道了她的名字。
他派出去的人,在他被废黜的最后一刻,终于查到了她的蛛丝马迹。
一个孤女,三年前入宫,一直默默无闻。
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可就是这样一张白纸,却画出了最恶毒的图谋,将他的人生彻底打败。
为什么?
他想不通。
他和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
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他一定要找到她,亲口问个明白。
然后,再亲手拧断她的脖子。
“头儿,你看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另一个官兵凑到头领身边,小声嘀咕。
“哼,一个废太子罢了,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头领不屑地啐了一口,“到了瘴雾林,有的是苦头给他吃。”
瘴雾林,是通往蛮荒之地的必经之路,林中毒虫遍布,瘴气弥漫,凶险异常。
寻常商队都要绕道而行,他们这些押送犯人的,自然不会顾及一个罪人的死活。
夜里,一行人在林子外围安营扎寨。
萧珏被绑在一棵树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几个官兵围着篝火,喝着劣酒,大声吹嘘着京城的见闻。
“你们是没见着,那太子爷被拖出来的时候,跟疯狗一样,眼睛都是红的!”
“可惜了那个小宫女,长得水灵灵的,就这么被糟蹋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听说皇后娘娘赏了她不少东西,让她出宫嫁人了。”
“嫁人?”
一直沉默的萧珏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瞬间迸发出的寒光,让正在说笑的官兵吓了一跳。
“你……你醒着?”
萧珏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说话的官兵,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你说……她嫁人了?”
那个词,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凭什么?
她毁了他的一切,却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去嫁人,去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凭什么!
一股暴戾的怒火从心底腾起,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捆在他身上的麻绳,竟被他用蛮力一寸寸地绷断!
“不好!他要挣脱了!”
官兵们大惊失色,慌忙拔出腰间的佩刀。
但已经晚了。
“砰”的一声,绳索断裂。
恢复自由的萧珏,第一件事不是逃跑,而是像一道闪电般冲向了离他最近的官兵。
他甚至没有武器,只是用那双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死死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咔嚓!”
一声脆响,官兵的脖子被他硬生生拧断。
鲜血溅了他一脸,衬得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更加可怖。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身份,没有了地位,没有了未来。
只剩下一条烂命,和满腔的滔天恨意。
他要回去。
他要回到京城。
他要找到那个叫苏离的女人!
剩下的官兵被他疯魔的样子吓破了胆,一边尖叫着“有鬼”,一边四散奔逃。
萧珏没有追。
他夺过一匹马,辨认了一下方向,便疯了一般向着来路,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
瘴雾林的另一侧,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
苏离看着地上官兵的尸体,和那远去的马蹄印,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解开腰间的水囊,将里面的水倒在一方手帕上,然后蹲下身,仔细地擦拭着地上的一滩血迹。
那血,是萧珏挣断绳索时,手腕上流下来的。
她擦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公子,他已经往回赶了。”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恭敬地禀报。
苏离“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黑衣人有些迟疑,“只是……公子,您这又是何苦?直接杀了他,岂不更干脆?”
苏离擦拭的动作一顿。
她站起身,将那方染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起。
然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杀了他?”
“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活着,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里。”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一切,被一点点摧毁。”
“我要他……爱上我。”
“然后,再由我,亲手将他的心,一片片碾碎。”
黑衣人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问。
苏离抬起头,望向萧珏消失的方向,眼底的恨意,比那位前太子,只多不少。
萧珏。
我们的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