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渡春生

情渡春生

主角:钟文舒陈奕明
作者:t鹅

情渡春生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9-30

陈奕明一路感叹着上海的变化,高楼脚手架如钢铁丛林刺破天际,巨幅外资广告牌遮盖了老弄堂斑驳的墙,崭新的桑塔纳和破旧的三轮车并行在喧嚣的街道上。

这座城市正以惊人的速度褪去旧装,每一寸土地都涌动着蓬勃而混乱的生机。

两人穿过霓虹招牌的拱门,被迎宾**领着往楼上的包厢走去。廊道里,一个商务装束的年轻人正在焦急打转,钟文舒定睛一看,发现那正是阿平。

阿平额角带汗,看到他们时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搓了搓手,眼神飞快地扫过包厢门缝里泄出的光影和尖笑。

他压低声音,有些为难:“大哥,您回来了——里面出了点事,杨总他……不大高兴,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钟文舒推开包厢厚重的门,混杂着烟酒、廉价香水与汗味的浊热空气扑面而来。

震耳欲聋的跑调歌声中,刺眼的景象映入眼帘:钟文舒曾照顾过几次的女孩晓雯狼狈跌坐在地毯上,深红的酒液顺着鬓角滑落,在锁骨和薄薄的流苏衣料上晕开大片污渍。

她身旁站着满面通红的杨硕,后者手中的空酒杯几乎要戳到女孩脸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钟总能碰你,我就不能碰?给脸不要脸!装什么清高!”

晓雯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面容姣好气质清纯,刚踏入这个行当不久,也是个被家里债务拖垮的可怜人。

钟文舒每回对她都是以礼相待,可她那份局促和书卷气,却让她成了难得的“猎物”。

杨硕不算穷凶极恶之徒,可堂堂一个企业老总,在这风月场上居然连个陪酒女都摆不平?那柔若无骨的腰肢,白如凝脂的皮肤就在眼前,隔着流苏短裙若隐若现,却连摸一下都要被嫌弃似的躲开?

挫败感混合着酒意瞬间化作怒火,杨硕感觉自己的面子被这小妮子撕下来踩在了地上。

“杨总消消气,”钟文舒脸上浮起客套疏离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隔开杨硕和晓雯,“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传出去,可损了您一贯的风度。”

杨硕见被他听到,神色有些异样,阴鸷地在钟文舒和晓雯之间转了个来回,“呵,看来小钟是把这小妮子包了?也是,还是你们年轻人……玩得开啊。”

陈奕明紧跟着踏入这混乱的光影中,杨硕那句“玩得开”像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舔舐过他神经最脆弱的那根弦。

小叔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吗?

他瞳孔骤然收缩,视线凝固在钟文舒映着斑驳光影的侧脸上,企图捕捉一丝被道破秘密的慌乱或被误解的羞恼。

但下一秒,他看到钟文舒身体自然前倾、手臂微抬——那是要去触碰晓雯的姿态!

在道德与私欲激烈对战时,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陈奕明近乎僵硬地抢先将女孩拉起,五指颤抖扣住女孩冰冷的上臂,面上试图挤出个温柔的笑,却只透出焦急和阴沉,吓得晓雯一颤,连道谢都有些惊恐。

“没事吧。”陈奕明咬紧牙关挤出一个笑。

他心里翻江倒海,却找不到质问的立场。

灯光闪烁不断,钟文舒没发现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只当侄儿打圆场。

他笑道:“害,因为就我是条老光棍啊,各位大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嫂子要是查岗,小姑娘心里总不那么自在嘛!来啊,咱继续喝!”

他自贬了一番,又提及家室,递给杨硕一个无形又辛辣的台阶。

杨总神色稍缓,后知后觉想起家里的母老虎来。他刚才脑热犯浑,但生意人总归不至于为了一个陪酒女搅了整个酒局——等杨硕喝下钟文舒敬的这杯酒,这事便算是过去了,众人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头,包房里又响起歌声和男男女女的笑闹。

但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杨硕的雄性自尊心到底受了挫,自然要在酒场找回场子。他时不时以各种理由劝钟文舒共饮,一会是“刚才多有得罪”,一会是“上半年那个项目”,还敬起了浦东大开发。

钟文舒本来就感冒未愈,酒过三巡,胃一抽一抽地发疼,额角冷汗涔涔,嘴上还在讨论着钢材价格和股市变动,心里已经把杨家祖宗十八代掘了个遍。

阿平和小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阿平碍于身份,只能硬着头皮找些业务话题打岔。

陈奕明则仗着“晚辈和海归”的身份,直愣愣端起酒杯替小叔挡了几次:“杨总,我初来乍到,敬您一杯,以后还请多关照。”

最终,杨硕这个始作俑者先自食苦果,被接连不断的“回敬”放倒,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角落里,发出震天的鼾声。

钟文舒心道这人老婆真是忍术高超,他在猪圈都没听过这么响的呼噜。

他得了空喘口气,疲惫地靠在皮质沙发上,闭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彩灯旋过他低垂的眼睫,喉结在纤长的脖颈间轻轻滚动。

“小叔,”陈奕明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被冷汗打湿的鬓角,心疼不已,“您次次应酬都……这么喝吗?”

钟文舒接过纸巾按了按额角,眼睛都没睁开,含混道:“这不……突**况么……平时哪至于……”

阿平叹了口气,递来解酒药和水,“大哥你别犟了,药我都常备着,这事儿还少吗?”

“你小子少说两句!闲着就去干活收尾,等会把单买了,我迟到了,算我头上。”钟文舒心虚地转移话题,抬手示意陈奕明把自己扶起来,“小明,陪我出去透透气,这里面闷死了。”

“您对谁都这么好……那姑娘怕是要一辈子都忘不了您了。”

这句话陈奕明说得极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试探,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

钟文舒听出他话里的微妙情绪,暗道这小子今天怎么了,但脑子里天旋地转,一时没品出因果来,“你刚才不也搭了把手吗?绅士得很,留洋倒是学了点好东西。”

陈奕明梗着脖子,像棵根正苗红的小白杨,“您以前都教我,不要来不三不四的场所,乱搞男女关系的都是流氓。”

钟文舒有苦难言,头疼地想起小明幼时端着三好学生证书的模样,咳嗽两声转移话题,“生意人的事怎么能叫流氓呢?我又不会给你从这儿带回个婶婶。”

“您——”青年音调一下高了八度。

这时,一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晓雯,抱着双臂走过来。她的妆花了,湿漉漉的流苏贴在身上,嘴唇冻得有些泛紫。

“钟总……”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我……我,今天要不是您和这位先生……”

“举手之劳。”

钟文舒看她冻得够呛,强撑着直起身,解下自己身上的深灰色薄呢风衣递过去:“喏,先披上。这么冷的天,小妮子穿一身塑料条子也不怕冻着?”

几乎是同时,陈奕明迅速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皮质夹克,以一种极其“体贴”和抢占的姿态,披在晓雯肩上,将钟文舒递过去的风衣隔开:“女士,穿我这件吧。皮料更挡风。”

他的动作太快太自然,钟文舒微微一怔,手还拿着风衣悬在半空。晓雯更是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两位争相为她提供外套的“恩人”。

陈奕明的外套带着年轻人的体温和他身上淡淡的男士古龙水味,但这温暖的包裹下,晓雯却莫名感到一丝无形的压迫感,叫人浑身发冷。

钟文舒苦笑着逗她,“你也别太犟,钱少赚了不要紧,得罪人才是自己吃亏。别说你,这些爷我都要敬三分,哪能每个客人都跟我一样,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那还谁陪谁呢不是?要真受不住,早点找个谋生行当,别干这个了。”

“我已经辞职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晓雯彩色眼影下的眼睛像两个空洞,透着麻木的疲惫,听不出悲喜。

“有个阔……少帮我家里还了债,要我跟着他。他就是图**净,要我今晚去陪……我怕杨总他要留我过夜……所以才躲的……”

钟文舒眉头紧锁,少爷们喜新厌旧的脾性和某些暴力恶俗的癖好,他再清楚不过,这姑娘出了狼穴,也不知进的是不是虎口。

对这无根浮萍,他动了些恻隐之心,晓雯虽然大学没毕业,但安排一个文秘或者前台的实习岗位并不难,好歹能让她回到正道……

着晓雯单薄发抖的样子,钟文舒正要开口——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骤然划破走廊里慵懒的背景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凉的嘲讽:“哟,钟总,好巧啊。”

钟文舒和陈奕明身体骤然绷紧,循声望去,皆是神色剧变。

包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穿亮银色骚气西装的男人,头发用发蜡抹得油光锃亮,一手插兜,身材微微发福,嘴里斜叼着根雪茄,正是当年那起走私案中首当其冲的嫌疑人——颜家二公子,颜西华。

尘封的记忆在脑中复苏,莾岭的暴雪,兄嫂的尸首,孩子的哭声,无数个反复排查的夜晚,噩梦般的过往宛如一场撕心裂肺的飓风,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此生所有噩梦和眼泪的起点,就是眼前这个人!

钟文舒盯着那张让他骨子里都渗出寒意的脸,几乎是咬着牙,字字清晰地吐出对方的名字:“颜——西——华。”

他脸上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深埋的恨意。“你还活着呢?”

男人皮笑肉不笑,三白眼微微眯起,“是啊,不比你们家地里埋着那两位。”

“颜西华!”钟文舒厉声喝道,眼神锐利如刀,“**嘴巴放干净点!怎么,钱赚够了闲出屁来,专门来这儿找晦气?”

“啧,火气不小。我来接我女人回家,碍你什么事?”颜西华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转向瑟缩的晓雯,像在缠缚猎物,“晓雯,还不过来?让这么多野男人围着看笑话,很好看吗?”

晓雯身体剧烈一颤,眼神惊恐,下意识地又往陈奕明身后缩了缩。

钟文舒一步挡在两人身前:“别过去!他不是什么好人!”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安装APP,阅读更加方便 立即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