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熠大厦58层的灯光在午夜依然亮如白昼。阮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已经出现了重影。自从程瑾年给了她档案室权限，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天加班到凌晨。
"最后一遍核对..."她小声嘀咕着，将并购案中的资金流向与公开披露信息逐条比对。
桌上散落着十几个空咖啡杯，右手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疑点。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阮软这才注意到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小时。她起身活动僵硬的肩膀，目光无意间扫过总裁办公室——门缝下透出的灯光显示程瑾年居然还没走。
"工作狂。"阮软腹诽着，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认真的男人。自从雨中馄饨摊那晚后，程瑾年又恢复了冷面总裁的模样，甚至连续两天没出现在公司。而林薇倒是来了三次，每次都带着不同品牌的珠宝。
电脑突然弹出的安全警告打断了她的思绪。系统显示有人正在远程访问并购案的加密文件。阮软皱眉看着那串陌生的IP地址，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追踪来源。
"怎么会..."她盯着定位结果，地址显示是公司内部网络，具**置在……"35层，信息技术部。"
阮软立刻拿起内线电话，犹豫了一秒又放下。万一是正常维护呢？她不想再被当成大惊小怪的实习生。思考片刻，她决定先把异常记录下来。
就在她低头翻找笔记本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还有人加班？"一个男声从电梯方向传来。
阮软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皱巴巴衬衫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他胸牌上写着"赵明辉市场部总监"，但阮软从没见过他。
"您好，赵总监。"她警惕地合上电脑，"我在整理一些资料。"
赵明辉走近时带来一股浓重的烟味。他目光在阮软工位上游移："这么晚还在加班，程总知道吗？"
"是程总交代的任务。"阮软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塞进抽屉。
"哦？"赵明辉突然俯身，一只手撑在她的椅背上，"我听说程总最近特别'关照'你。"他的呼吸喷在阮软耳侧，"知道为什么吗？"
阮软后背绷紧，手指悄悄摸向桌上的裁纸刀："赵总监有事？"
"别紧张。"赵明辉直起身，从口袋里摸出U盘，"我有些资料要存到内网，电脑坏了，借你电脑用用？"
"抱歉，公司规定——"
"规定是死的。"赵明辉突然抓住阮软的手腕，"人是活的。"
就在阮软准备举起裁纸刀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赵总监，你的办公室在32层。"
程瑾年像幽灵般出现在走廊尽头，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穿着休闲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没有领带，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松开，隐约可见锁骨处的疤痕。
赵明辉立刻松开手："程总！我只是来取资料..."
"凌晨一点十五分？"程瑾年缓步走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危险的节奏，"市场部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
赵明辉额头渗出冷汗："有个紧急项目..."
"滚。"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赵明辉如蒙大赦般仓皇逃离。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程瑾年将咖啡放在阮软桌上："喝掉。"
阮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热可可的甜香钻入鼻腔，她突然鼻子一酸。
"谢谢。"她双手捧住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到冰凉的指尖。
程瑾年拿起她刚才记录的IP追踪结果看了看，眉头微蹙："什么时候发现的？"
"二十分钟前。"阮软声音还有些发颤，"有人在远程调用并购案的核心文件。"
程瑾年放下纸张，突然伸手拂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有黑眼圈了。"他收回手，语气恢复公事公办，"明天开始不准加班超过十点。"
阮软睁大眼睛："可您给我的资料——"
"不是建议，是命令。"程瑾年拿起外套，"收拾东西，送你回去。"
暴雨如注，地下车库空旷得近乎诡异。惨白的顶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圈圈光晕，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在混凝土结构中回荡，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喘息。
程瑾年的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他的专属车位，车身泛着冷冽的光泽，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猛兽。
阮软拉开车门的瞬间，雨水的腥气混着车内淡淡的雪松香氛扑面而来。她刚要落座，动作却猛地僵住——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考究的牛皮纸袋，烫金logo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醒目。
"给你的。"程瑾年单手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下启动键，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在定制西装的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座位后面。"他补充道，目光始终盯着前方被雨帘模糊的出口。
纸袋里静静躺着一套最新款的防狼警报器，通体玫瑰金色，小巧得能藏在掌心。旁边是一瓶德国进口的防狼喷雾，金属外壳泛着冷光。当阮软拿起警报器时，一张对折的卡片从指缝间滑落。
【遇到危险就拉响它。我会听到。——CJN】
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每一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最后一个字母的收尾像刀锋般凌厉，几乎划破厚重的卡纸。阮软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道凹痕，突然意识到卡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警报器已连接我的私人安保系统，GPS定位精度0.5米。"
车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程瑾年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收紧，骨节泛白，仿佛在压抑某种汹涌的情绪。雨水拍打车顶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极了警报器即将拉响时的蜂鸣。
"您...怎么会有这个？"阮软小声问。
程瑾年专注地看着前方雨幕："大学时给我妹妹准备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和你一样，总觉得自己能应付所有事。"
这是程瑾年第一次提起私事。阮软悄悄打量他的侧脸，雨滴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霓虹灯光透过水幕在他轮廓上流动，柔和了那些锋利的线条。
"您还有妹妹？"
"死了。"程瑾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车祸。"
车厢内瞬间安静得只剩雨刷器的声音。阮软握紧那张卡片，不知该说什么。
"防狼警报器虽然实用但不够浪漫"阮软喃喃的说道。
气氛凝固了几秒。此刻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分钟到学校，程瑾年突然打开音响——是肖邦的《夜曲》。
"您喜欢古典乐？"阮软试图缓解气氛。
"大学时弹过钢琴。"程瑾年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节奏，"你呢？"
"我只会摩尔斯电码。"话一出口阮软就后悔了，这是什么蠢回答？
没想到程瑾年嘴角微扬："情报专业？"
"我外公是战地记者，小时候他教我当游戏玩。"阮软放松了些，"现在成了思考时的坏习惯。"
程瑾年突然换了个话题："为什么选金融？"
"因为..."阮软望着窗外流动的灯光，"数字不会撒谎。再精妙的谎言，在资产负债表上都会露出马脚。"
这个回答似乎取悦了程瑾年。他轻轻点头："所以你发现了并购案的秘密。"
"只是猜测。"阮软犹豫道，"那家被收购的公司，核心技术专利早在交易前六个月就被转移了，对吗？"
迈巴赫在学校西门停下。雨小了些，程瑾年转头看她，黑眸深不见底："周一我要看到完整报告。现在，用我给你的警报器。"
"什么？"
"测试。"程瑾年指了指她手中的装置，"拉响它。"
阮软迟疑地拉动警报器，尖锐的蜂鸣声瞬间响彻车厢。与此同时，程瑾年的手机亮起，地图上出现一个闪烁的红点——正是阮软的位置。
"只要在市区范围内。"程瑾年关掉警报，"我都能找到你。"
阮软心脏狂跳，不知是因为警报声还是他的承诺。她冒雨跑向宿舍楼，却在门口鬼使神差地回头——迈巴赫依然停在那里，车灯亮着，像黑暗中的灯塔。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黑色轿车才缓缓驶离。
周末两天，阮软足不出户地完善报告。周日晚上，她正对着最后的结论部分纠结，手机突然震动——程瑾年的短信：
【明早八点，季度会议，你做汇报。】
阮软盯着这条没头没尾的指令，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季度会议是星熠高层最重要的例会，各部门总监都会参加，她一个实习生哪有资格？
周一早晨，阮软穿着最正式的黑西装走进会议室时，二十几位高管的视线像探照灯般扫来。她僵硬地站在投影仪旁，发现程瑾年右手边坐着赵明辉，后者正阴鸷地盯着她。
"开始吧。"程瑾年头也不抬地说。
阮软深吸一口气，点开自己熬了三个通宵做的PPT。前五分钟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当讲到关键发现时，专业本能接管了一切。
"综上所述，德科公司的核心技术早在收购前就被转移到了这家名为'蓝海科技'的空壳公司。"她调出一张关系图，"而蓝海的实际控制人，是德科前任CEO的妻弟。"
会议室一片哗然。财务总监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我们做过尽职调查！"
"调查用的是假财报。"阮软点击下一页，"这是我比对过的银行流水，真正的研发资金都流向了蓝海。"
"够了！"赵明辉突然拍桌而起，"一个小实习生也敢质疑专业团队？程总，这种越级汇报不合规矩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程瑾年。他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星熠的规矩很简单——用实力说话。"他站起身，走到阮软身边，"从今天起，阮**加入并购重组小组，直接向我汇报。"
阮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并购重组小组是星熠最核心的团队，成员全是资深banker。
"程总！"赵明辉脸色铁青，"这太草率了！"
程瑾年置若罔闻，他低头在阮软耳边说了句话，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
"今晚七点，车库见。"
会议结束后，阮软像做梦一样飘回工位。还没坐稳，方阳就送来一叠新文件："程总让你熟悉这些资料。另外，"他压低声音，"小心赵明辉。"
阮软翻开文件，发现是星熠与林氏集团的合作备忘录。最后一页的签名处，程瑾年和林薇的名字并排而立，像某种无声的宣告。
下午五点，阮软去洗手间时，隔间外传来两个女同事的议论：
"听说了吗？今早程总为了那个实习生当众打脸赵总监..."
"人家有特殊本事呗，长得一副狐狸精样..."
"嘘，小点声，据说林**已经知道了..."
阮软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冲回工位收拾东西，决定提前去车库等程瑾年。电梯下到45层时突然停下，门口处站着赵明辉。
"巧啊，阮**。"赵明辉挤进电梯，故意站在她身后过近的位置，"听说你升职了？"
阮软绷紧身体，右手悄悄摸进包里握住防狼喷雾："赵总监有事？"
"只是好奇，"赵明辉的声音像毒蛇般滑进耳朵，"程瑾年给你什么价码？我出双倍。"
电梯到达车库，门开的瞬间阮软箭步冲出，却被赵明辉一把拉住："别急着走啊，我——"
"赵总监。"
程瑾年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靠在迈巴赫车头，手里把玩着车钥匙，眼神冷得吓人。
赵明辉立刻松开手："程总！我正想跟阮**请教——"
"滚。"程瑾年看都没看他，"别让我说第二遍。"
等赵明辉灰溜溜地离开，程瑾年才走向阮软："拿好。"他递来一个牛皮纸袋，"车上说。"
纸袋里是一份人事调令和门禁卡。阮软翻看内容，惊讶地发现自己被正式任命为总裁特别助理，权限等级与部门总监同级。
"这...不合规矩吧？"她想起会议室的议论。
程瑾年启动车子："星熠的规矩就是我。"他侧脸在车库灯光下棱角分明，"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这是应得的。"
车子驶出车库，阮软发现不是回学校的路："我们去哪？"
"吃饭。"程瑾年简短地回答，"你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阮软心头一颤，他怎么会知道？随即又想起办公室的监控摄像头，顿时有些气闷："程总监视员工？"
"只监视你。"程瑾年的回答让她心跳漏了半拍，"顺便，你电脑上的监控程序是方阳装的，为了查IP入侵的事。"
餐厅是家隐蔽的日料店，藏在金融区某栋大厦的顶层。包厢里，程瑾年亲手给阮软倒了杯清酒："赵明辉找你麻烦，是因为你发现了他的秘密。"
阮软握紧酒杯："他是内鬼？"
"不止。"程瑾年夹了片金枪鱼刺身放在她盘中，"他和德科前CEO是大学室友。"
信息量太大，阮软一时不知该先消化哪个。她小口抿着清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您早就知道并购案有问题？那为什么..."
"为什么让你查？"程瑾年嘴角微扬，"因为我要看你的能力是否配得上我的信任。"
这句话在阮软心里炸开一朵烟花。她低头吃刺身，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还有，"程瑾年突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芥末，"以后私下可以叫我瑾年。"
阮软呛住了。程瑾年轻拍她的背，动作出奇地温柔。
回程时，阮软在车上睡着了。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拂开她脸上的碎发，然后是车门关闭的轻响。
第二天清晨，阮软在工位上发现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拆开后是一盏造型别致的小夜灯，底座刻着一行小字：
【给熬夜的小狐狸。——CJN】
她打开夜灯，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桌上那份人事调令。在星熠集团的组织架构图上，她的名字被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位置——程瑾年直属的特别项目组，与所有部门平行。
窗外，晨光洒在金融区林立的摩天大楼上。阮软摩挲着夜灯底座，隐约感觉自己正站在某个巨大旋涡的边缘，而旋涡中心，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