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年前,我还是陈光教授最虔诚的信徒。在他的慈善晚宴上,我作为优秀捐赠者家属,
牵着女儿糖糖的手上台发言。“是陈教授的‘爱心共感’项目,
教会了我的孩子什么是爱与分享。”聚光灯下,
糖糖手腕上粉色的“爱心手环”闪着柔和的光。她对着话筒,声音清脆。“戴上手环,
我能感觉到山区的小妹妹收到新书包的快乐。妈妈,我想把我的新年礼物也寄给她。
”台下掌声雷动。我的丈夫,周明,在台下骄傲地看着我们母女。他握着陈光的手,
激动地称他为“在世圣人”。那时的我们,
坚信自己正走在一条无比正确的、通往高尚的道路上。手环是这个项目的核心,
据说能捕捉到被资助儿童的情绪波动,再通过微电流传递给佩戴者。一开始,一切都很美好。
我常常在做家务时,手臂上会传来一阵酥麻的暖流,我知道,
那是糖糖感受到了远方的“快乐”。糖糖会跑来告诉我:“妈妈,
小妹妹今天考试得了第一名,我好开心呀!”但三个月后,事情开始不对劲。
糖糖的笑容越来越少。她最爱的草莓蛋糕摆在面前,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小口吃着。
她不再画画,不再唱歌,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窗边发呆。我问她怎么了。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摇摇头。“妈妈,我好像,感觉不到开心了。”与此同时,
我手臂上的手环,开始传递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那是一种尖锐的、绝望的痛苦,
毫无缘由地出现,又迅速消失。我问糖糖:“宝贝,你是不是感受到那个小妹妹不开心了?
”她茫然地点头。“她好像,很痛。”我开始感到不安,带着糖糖去医院检查,
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说孩子可能只是有点情绪低落。周明也责怪我大惊小怪。
“你太敏感了。这是爱心试炼,陈教授早就说过的。感受痛苦,
才能更深刻地理解慈善的意义。”“你看看你,都快成神经病了。”他指着我的手腕。那里,
是我因为无法忍受那突如其来的刺痛,用指甲划出的一道道血痕。2我决定带糖糖取下手环。
那东西像长在她手腕上一样,我用尽了办法都弄不开。我给陈光的慈善基金会打电话,
要求终止项目。接电话的助理语气冰冷。“周太太,‘爱心共感’项目协议期为三年,
中途不可退出。这是您和周先生当初亲笔签名的。”“手环是特殊材质,
暴力拆除会对孩子造成永久性损伤,请您理智。”我挂了电话,浑身冰冷。晚上,周明回来,
我再次跟他沟通。“周明,糖糖不对劲,我们必须把手环取下来。
”他正看着陈光的电视访谈,头也不回。“你又来了。糖糖有什么不对劲?我看她好得很,
只是变安静了,懂事了。”电视里,陈光侃侃而谈。“真正的同理心,不是给予,而是感受。
当你能感受到另一个生命的痛苦,你才能真正地理解慈悲。”周明看得一脸崇敬。“你听听,
陈教授说得多好。林悦,你的思想境界太低了。”我冲过去关掉电视。
“你女儿都快没表情了!你还在这听他胡说八道!”周明猛地站起来,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
“你疯了!敢关陈教授的电视!”“糖糖的懂事,就是被你这种自私的母爱毁掉的!
她是在成长,是在净化灵魂!”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眼神里满是狂热和陌生。糖糖听到争吵,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看着我们,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既不害怕,也不哭泣。她走到我面前,轻轻拉住我的衣角。“妈妈,别跟爸爸吵架。
”“陈教授说了,我们的痛苦,能滋养远方的花朵。这是我的使命。”那一刻,我通体生寒。
我的女儿,在用一种成年人的、被规训过的语气,告诉我她的“使命”。而她的眼睛里,
连一丝光都没有了。我再也无法忍受。我偷偷联系了其他几个参加项目的家长。起初,
他们都像周明一样,对我充满敌意。“是你自己有问题吧?我儿子戴上手环后,
变得特别体贴。”“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总想抹黑陈教授。”直到一个叫李姐的妈妈,
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女儿……也是这样。
”“她会半夜把自己关在衣柜里,说外面太吵了。”我们建了一个小群,很快,
越来越多的父母开始在群里吐露真相。他们的孩子,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情绪剥离症状。
麻木,呆滞,对一切失去兴趣。而我们这些父母,无一例外,
都能通过手环感受到那尖锐的、不属于孩子的痛苦。我们终于意识到,我们被骗了。
3我们联合起来,决定报警。警察听完我们的陈述,表情古怪,像在看一群疯子。“女士们,
你们是说,一个手环能抽取你们孩子的情绪?”“还把别人的痛苦灌输给她们?
”“这听起来像是科幻电影。”其中一个年轻警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不会是被什么邪教洗脑了吧?”我们拿出孩子们的照片,手腕上狰狞的伤痕,
还有医院的心理评估报告。但这些在他们看来,都只是“家庭教育问题”的证据。
“我们查过了,陈光教授是全国知名的慈善家,他的项目手续齐全,合法合规。
”“至于你们说的那些感受,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我们会把情况记录在案,但无法立案。
”我们被客气地“请”出了警察局。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们淹没。回到家,
周明正和几个朋友在客厅里高谈阔论,他们都是陈光的信徒。看到我,周明立刻拉下脸。
“你去哪了?我听说你今天去警察局闹事了?”一个朋友阴阳怪气地说:“周明啊,
你这老婆思想觉悟不行啊,拖后腿。”另一个人附和:“就是,
我们都在为了伟大的事业奉献,她倒好,跑去污蔑陈教授。”周明脸上挂不住,对我怒吼。
“林悦!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家的脸丢尽才甘心?”“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胡来,
我们就离婚!”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我指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你们都被骗了。
陈光不是圣人,他是个魔鬼!”“他正在用我们的孩子做实验!”“你们会后悔的!
”他们哄堂大笑。周明的朋友指着我的鼻子骂。“疯女人!我看该进精神病院的是你!
”周明一把将我推开。“滚回你的房间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我踉跄着后退,
撞在冰冷的墙上。门外,他们的嘲笑声和对陈光的赞美声交织在一起,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滑坐在地,抱住自己。手臂上的手环,又开始传递那种熟悉的刺痛。一下,又一下。
像是有人在用一把钝刀,反复凌迟我的神经。而我的糖糖,此刻正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没有人相信我。我是个孤军奋战的疯子。
4群里的家长们也一个个退缩了。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整个社会,都站在陈光那边。
我们的反抗,就像是往大海里扔了一颗石子,连一丝涟漪都看不见。
李姐给我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林悦,对不起,我丈夫要把我送去疗养院了。
我女儿……我管不了了。”然后,她的头像就再也没有亮起。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
周明开始限制我的出行,没收了我的手机和电脑。他请来心理医生,
试图证明我“精神失常”。那位医生是陈光基金会的顾问,他看着我,眼神怜悯又傲慢。
“周太太,您感受到的痛苦,是一种心理暗示。因为您对这个伟大的项目产生了质疑,
所以您的潜意识在惩罚您。”“您需要做的,是重新建立对陈教授的信任。
”我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查到你们所谓的‘被资助儿童’,根本不存在呢?
”医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您在胡说什么?”“我去查了你们公布的那些贫困山区地址,
当地**根本没有收到过你们的任何资助。那些孩子的照片,全都是网上盗用的。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是我黑进基金会内部网站找到的线索。医生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周太太,看来您的‘病’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您已经开始出现幻觉和妄想了。”第二天,家里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要强行带我去精神病院。是糖糖救了我。她从房间里冲出来,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
她一直麻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焦急的情绪。“不准带走我妈妈!”“你们不准带走她!
”她的声音尖利,甚至有些破音。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如此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两个男人愣住了。周明也愣住了。我趁机挣脱,将糖糖紧紧抱在怀里。
糖糖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她的手腕上,那个粉色的手环突然发出了刺眼的红光。与此同时,
我手臂上的刺痛感瞬间强烈了数百倍。我惨叫一声,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看到糖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涣散、空洞。她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情绪火苗,熄灭了。
她轻轻推开我,恢复了那种死寂般的平静。“妈妈,我没事。”“我不该那样的。
我不该有自己的情绪。”“陈教授说,我们是容器,要保持纯净。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我的心脏。容器?我的女儿,在他们眼里,
只是一个用来盛放情绪的容器?周明和那个医生松了口气。医生对周明说:“你看,
孩子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周太太的情绪太不稳定,会影响到孩子。
”周明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把她关在房间里,不准出来。”我被拖进了卧室,门被反锁。
我听着外面他们对我病情的讨论,听着他们对陈光的歌功颂德。我趴在门上,无声地流泪。
我明白了。讲道理是没用的。报警是没用的。向这些被洗脑的人求救,更是没用的。
要打破这个完美的闭环,要震醒这些沉睡的羔G,
必须用最极端、最惨烈、最能冲击他们眼球的方式。我的目光,
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把水果刀上。5陈光第四十九场慈善晚宴,在全城最豪华的酒店举行。
媒体云集,名流荟萃。周明作为重要嘉宾,带着糖糖盛装出席。他警告我,如果我敢耍花样,
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女儿。我化了精致的妆,穿上最得体的礼服,温顺地跟在他身边。
他很满意我的“合作”。宴会厅里,陈光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在人群中穿梭,
像一个降临人间的天使。每个人都用崇敬的目光追随着他。晚宴的**,
是“爱心天使”们的展示环节。四十九个孩子,穿着洁白的纱裙,排着队走上舞台。
糖糖就在其中。她们脸上都没有表情,像一群精致的人偶。手腕上的手环,
闪烁着统一的柔和光芒。陈光走到舞台中央,拿起话筒,声音充满磁性。“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