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钱是给我们俩攒着买房的首付,你怎么能直接拿给小叔子买车?”林舒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晚饭桌上虚伪的平静。一桌子菜,热气腾腾。可人心,
比数九寒天的冰坨子还冷。婆婆王翠花眼皮都懒得抬,夹了一筷子排骨放进小儿子张强碗里。
“嚷嚷什么?你弟弟谈个对象,没车像话吗?你当哥嫂的,不该帮衬着点?”那语气,
理所当然得让人发笑。1林舒气得胸口发闷,攥紧了筷子。那笔钱,
是她和丈夫张伟结婚三年,一分一分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整整十万块。为了这十万块,
她两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化妆品只用最便宜的,连孩子想多吃块肉都得盘算半天。现在,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没了?“妈,帮衬是情分,不是义务。我们也要过日子,
我们的孩子也要上学,将来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翠花终于撂下筷子,三角眼一瞪,“嫌我老婆子偏心?张强是你亲弟弟,
他的事不就是你的事?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坐在旁边一直闷头吃饭的小叔子张强,
闻言擦了擦嘴角的油。“就是啊嫂子,都是一家人。我找个好媳妇,
不也是给老张家开枝散叶,给妈长脸吗?我开着车出去,人家也得说我哥有本事。
”好一个“我哥有本事”。钱是她林舒省的,力是她林舒出的,到头来,功劳全成了别人的。
林舒的目光转向自己的丈夫,张伟。他坐在那里,低着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失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林舒。她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在这个家里,
他永远是那个孝顺儿子,是那个“好哥哥”,唯独不是她林舒的好丈夫。“行,
这话说得真好。”林舒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那我也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她站起身,目光扫过王翠花,扫过张强,最后落在张伟的脸上。
“这日子,没法过了。”“分家吧。”三个字,掷地有声。整个饭厅瞬间死寂。
王翠花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一向还算隐忍的大儿媳,敢说出这种话。
张强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一脸错愕。张伟猛地抬起头,看着林舒,嘴巴张了张,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舒心里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急了?晚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林舒,你疯了?!
”王翠花最先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林舒的鼻子骂,“好你个搅家精!
进我们张家门才几年,就想撺掇着我儿子跟你分出去单过?我告诉你,没门!只要我活一天,
这个家就散不了!”“散不散,不是你说了算。”林舒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今天,这个家,
我分定了。”她拉开椅子,看也不看桌上的人,转身回了房间。“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叫骂和喧嚣。林舒靠在门板上,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顺着门板滑坐在地。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结婚三年,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
足够忍让,就能换来家庭和睦,换来婆婆的一点点认可。可她错了。在婆婆王翠花眼里,
她这个大儿媳,连同她那个唯唯诺诺的大儿子,都只是给小儿子铺路的垫脚石。
他们的所有价值,就是燃烧自己,照亮小叔子张强的人生。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孩子连多吃块肉都是奢侈,小叔子就能开上用她的血汗钱买的新车?
凭什么她起早贪黑,小叔子就能游手好闲,心安理得地啃老?不。她不认。这不公平。门外,
王翠花的咒骂声,张强的帮腔声,还有张伟微弱的辩解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烂粥。
林舒擦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从今天起,她的人生,
要自己做主。她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堆旧衣服底下,
摸出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本子。那是她的嫁妆存折。当初她妈怕她受委屈,
偷偷塞给她的压箱底的钱。三年来,她一分没动。现在,是时候了。她和孩子的人生,
不能再被这滩烂泥拖着。张伟推门进来的时候,林舒已经恢复了平静。“小舒,你别生气,
妈就是那个脾气……”他搓着手,脸上满是为难。林舒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张伟,
我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张伟愣住了,他看着妻子决绝的脸,心里一团乱麻。
一边是生他养他的妈,一边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小舒,我们好好说,别闹到分家这一步,
让街坊邻居看笑话……”“我没有在闹。”林舒打断他,“我是在通知你。今天,
我必须搬出去。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老婆,认念念是你的女儿,就跟我一起走。
你要是觉得你妈你弟更重要,那我们就去民政局。”离婚两个字,像一颗炸弹,
在张伟的脑子里轰然炸响。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不,
不至于……不至于……”“至于。”林舒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你自己选。
”她不想再给他任何模糊不清的余地。这一次,必须破釜沉舟。要么,他跟着她,
彻底和这个吸血的原生家庭做个了断。要么,一拍两散,她自己带着女儿过。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敲在两个人的心上。林舒的心,
一点点沉下去。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盘算,如果离婚,女儿的抚养权要怎么争取。
就在她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张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抬头。他通红着眼睛,
声音沙哑。“我跟你走。”2王翠花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大儿子,这次竟然真的敢跟她叫板。
当张伟拉着林舒的手,抱着女儿念念,拎着两个行李箱站在她面前,说要搬出去的时候,
王翠花的脸瞬间就黑了。“好,好啊!张伟,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为了这么个女人,
你连妈都不要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舒,“你这个狐狸精,
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林舒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王翠花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张伟挡在林舒身前,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违抗自己的母亲。“妈,小舒不是狐狸精,她是我媳妇。我们搬出去,
不是不要你,只是想自己过日子。这些年,小舒受了多少委屈,您心里清楚。”“我清楚?
我清楚个屁!”王翠花一口唾沫差点喷到张伟脸上,“她受委屈?我才受委屈!
我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成了白眼狼!为了个外人,要跟我分家!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小叔子张强也站了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妈偏心我们,还不是因为我年纪小?你们当哥嫂的,让着点弟弟怎么了?
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林舒简直要被这母子俩的**逻辑气笑了。让着点?
是让她把心掏出来,把血抽干,去填他们永不满足的欲望吗?“张强,你今年二十六了,
不是六岁。你哥结婚的时候,爸妈一分钱没出,彩礼是我跟张伟自己借的。
你现在买车的十万块,是我跟你哥一分一分攒的。我们让的还不够多吗?
”林舒的声音清清冷冷,每一个字都像巴掌,扇在张强和王翠花的脸上。
张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王翠花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
“你还敢提钱?你嫁到我们张家,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你攒的钱不就是我们张家的钱?
我拿我家的钱给我小儿子买车,天经地义!”“好一个天经地义。”林舒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把家产分个清楚。”她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
把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断个干干净净。“分!现在就分!”王翠花正在气头上,
想也不想就吼了出来,“我倒要看看,离了我,你们怎么过!”分家的过程,
更像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掠夺。王翠花请来了几个沾亲带故的所谓“长辈”做见证。
说是见证,其实就是给她撑腰的。“张伟啊,你妈养大你不容易,你可不能寒了她的心。
”一个胖胖的远房舅公语重心长地说。“就是,两兄弟,哪有那么多计较的。
老大就该多担待点。”另一个姑婆附和道。在这一片“和稀泥”的论调中,
王翠花开始了她的“公平”分配。现在住的这套三室一厅的新楼房,房本上是公公的名字,
理所当然地留给她和小儿子张强。家里的存款,早就在给张强买车的时候“花完了”,
一分没有。家里所有值钱的家电,电视、冰箱、空调,都是“老两口置办的”,
自然也跟张伟林舒没关系。最后,王翠花仿佛格外开恩一般,
指了指城郊那套早就没人住的老平房。“那套老房子,当年你爸单位分的,就给你们吧。
也算对得起你们了。”那套房子,林舒去看过一次。又破又旧,墙皮都掉光了,
下雨天屋里比外面雨还大,周围连个像样的邻居都没有,荒凉得像鬼屋。除此之外,
王翠花还“分”给了他们一样东西。一张五万块钱的欠条。“这是当年给你爸看病借的钱,
一直没还上。你们是老大,这笔债,理应你们来背。”王翠花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可林舒清楚地记得,公公看病的钱,大部分都是当年单位报销的,自己家根本没花多少,
更别提借钱了。这五万块,八成又是王翠花不知道从哪弄出来,准备贴补小儿子的。“妈,
这……”张伟想争辩。林舒却拉住了他,平静地对王翠花说:“好,我们认。
”她接过那张欠条,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包里。“老房子,我们也要了。”她的干脆,
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王翠花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和轻蔑,她就说嘛,离了张家,
这俩人什么都不是,还不是得乖乖听她摆布。小叔子张强和新过门的媳妇李芳对视一眼,
嘴角都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把这两个累赘分出去,以后这个家,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张伟急了,把林舒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小舒,你怎么能答应!那老房子根本不能住人,
还有那五万块钱,明摆着是妈坑我们的!”“不答应,我们能拿到什么?”林舒反问他,
“你觉得,今天我们能从她手里,从这群人嘴里,抠出一点好处来吗?”张伟哑口无言。
他知道,林舒说的是事实。“张伟,有时候,吃亏是为了占更大的便宜。”林舒看着他,
眼神里闪着他看不懂的光,“他们现在扔给我们的垃圾,将来,
我会让他们哭着喊着都换不回去。”“我们走。”林舒牵起女儿念念的手,
另一只手被张伟紧紧握住。一家三口,在王翠花和张强一家幸灾乐祸的目光中,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家。没有一丝留恋。身后,传来李芳故作惊讶的声音。
“哎呀,哥嫂就这么走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可怜哦。
”王翠花冷哼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由他们去,我倒要看看,不出三天,
他们就得哭着回来求我!”林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回来求你?做梦。
她林舒的人生字典里,从今天起,再也没有“回头”两个字。他们要去的地方,
是光明的未来。而留在这里的人,只会慢慢被这间屋子里的陈腐和自私,吞噬干净。
3城郊的老平房,比林舒记忆中还要破败。院子里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几扇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半,用烂木板钉着,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响。
推开那扇掉了漆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件破破烂烂的旧家具,上面蒙着厚厚一层灰。墙角结着蜘蛛网,
地上还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爬过。女儿念念吓得躲在林舒身后,小声说:“妈妈,我怕。
”张伟看着眼前的一切,刚刚在老宅升起的那点反抗的勇气,瞬间被现实击得粉碎。
他一个大男人,眼圈都红了。“小舒,我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这种苦。”他声音哽咽,
充满了懊悔和无力。“说什么傻话。”林舒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脸上却没有丝毫颓丧,
“不就是个房子吗?破点怕什么,我们有手有脚,把它收拾干净不就行了?
”“可是……这怎么住人啊?”张伟看着漏风的屋顶,发愁。“事在人为。
”林舒把行李放下,从包里拿出那个红布包裹的存折,递到张伟面前。
“这是我妈给我的嫁妆,我一直没动过。里面有三万块钱。”张伟愣住了,
他从不知道林舒还有这样一笔私房钱。“小舒,这……”“拿着。”林舒把存折塞到他手里,
“我们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都没有,也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一种魔力,瞬间驱散了张伟心中的阴霾。
“我们先去镇上租个最便宜的旅馆住几天,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钱要省着点花,
先买些必需品,把水电接上,屋顶补好。”林舒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好像眼前这个破院子不是什么绝境,而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起点。张伟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林舒是个需要被保护的柔弱女人,直到今天才发现,
她的内心比他这个男人要强大得多。是他的懦弱,才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从今天起,
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扛着了。“好,都听你的!”张伟攥紧了手里的存折,重重地点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俩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一刻不停地忙碌起来。张伟负责干体力活,
清理院子里的杂草,修补漏雨的屋顶,用借来的三轮车一趟趟地往外运垃圾。
林舒则负责屋里的精细活,她带着口罩,把所有的墙壁、地面、家具都擦洗了一遍又一遍,
又去旧货市场淘来了便宜又实用的二手家具。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三万块钱的嫁妆,
很快就见了底。但这个破败的小院,也在他们手中,一天天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杂草被清理干净,露出了平整的土地。林舒撒上了菜籽,准备开辟一小块菜地。
屋顶不再漏雨,碎掉的玻璃换上了新的,阳光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照进屋子。
墙壁被重新粉刷成干净的白色,破旧的家具擦拭干净后,也显出了木头温润的质感。
林舒还从市场上买回几盆便宜的绿植,摆在窗台上,给这个家增添了几分生机。半个月后,
当他们一家三口正式搬进这个小院时,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
处处都透着温馨。这天傍晚,夫妻俩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女儿在院子里追逐蝴蝶,
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真像做梦一样。”张伟感慨道,“我从没想过,
这个鬼屋还能变成这样。”“这只是开始。”林舒靠在他肩膀上,
闻着空气中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不是我哥和我嫂子吗?
躲在这山沟沟里过神仙日子呢?”林舒和张伟回头一看,
只见小叔子张强和他媳妇李芳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好奇。显然,是来看他们笑话的。
李芳夸张地捂着鼻子:“哎呀,这是什么味儿啊,又潮又霉的。哥,嫂子,
你们就住这种地方啊?这跟猪圈有什么区别?”张强则把玩着手里的新车钥匙,
靠在他那辆崭新的小轿车上,得意洋洋。“哥,不是我说你,当初你要是听妈的,
何必跟嫂子出来受这份罪?现在好了吧,住在这种破地方,
传出去我们张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张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林舒却按住了他,站起身,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我们住的地方是破了点,但我们睡得安稳,吃得踏实,
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干干净净挣来的。”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强那辆闪闪发亮的新车上。
“不像有些人,开着别人的血汗钱买来的车,也不怕半夜开车的时候,方向盘烫手。
”一句话,说得张强和李芳的脸色都变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强有些恼羞成怒。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林舒笑意更深,“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我们这院子小,庙也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说完,她拉着张伟,转身就要回屋。
“砰”的一声,直接关上了院门。把张强和李芳的叫骂声,隔绝在外。“什么东西!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好心来看他们,还被赶出来了!”李芳气得直跺脚。
张强看着紧闭的院门和焕然一新的院子,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幅凄惨潦倒的景象,没想到,这俩人不仅没垮,
反而把这破地方收拾得有模有样。尤其是林舒刚才那个眼神,平静,淡然,
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穿透力,让他感觉自己那点小得意,瞬间成了个笑话。“走!我们回去!
看他们能得意多久!”张强拉开车门,狠狠地坐了进去。车子发动,扬起一阵尘土,
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屋里,张伟还有些愤愤不平。“他们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跟他们置气,犯不着。”林舒给他倒了杯水,“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
他们越是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越要把日子过好,这才是最响亮的耳光。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张伟凑过去看:“你在写什么?
”“我在算我们的本钱。”林舒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房子收拾好了,接下来,
该想办法挣钱了。”4钱从哪里来?这是摆在林舒和张伟面前最现实的问题。
之前的三万块嫁妆,修房子、买家具、加上半个月的生活开销,已经所剩无几。
张伟之前在一家小工厂打工,工资不高,分家闹了这么一出,他怕厂里人说闲话,
干脆辞了职。现在,两个人都是无业游民。“要不,我还是回厂里去吧,
好歹每个月有点固定收入。”张伟有些没底气地说。“不行。”林舒一口回绝,
“回去干什么?一个月挣那三四千块钱,累死累活,还不够王翠花他们塞牙缝的。我们要干,
就干点自己的事。”“自己的事?”张伟一脸茫然,“我们能干什么?我们没本钱,
也没技术。”“谁说我们没技术?”林舒神秘一笑。她把张伟拉到厨房,
指着案板上一块揉好的面团。“这就是我们的技术。”张伟更糊涂了。林舒也不多解释,
利落地把面团分成小剂子,擀成薄皮,包上早就调好的猪肉大葱馅。她的手速极快,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像变戏法一样从她手中诞生,整整齐齐地码在盖帘上。
林舒的娘家是开小吃店的,她从小耳濡目染,别的本事没有,但做面食的手艺,
却是得了她妈的真传。无论是饺子、包子还是手擀面,都做得一绝。结婚后,在婆家,
她也偶尔露过一手。但王翠花总是不阴不阳地说:“女人家家的,会做点饭有什么了不起,
又不能当钱花。”小叔子张强更是挑剔,不是嫌馅咸了,就是嫌皮厚了。久而久之,
林舒也懒得做了。没想到,这门曾被婆家嫌弃的手艺,如今却可能成为他们翻身的资本。
水烧开,饺子下锅,在沸水里翻滚几圈,很快就一个个浮了上来。捞出锅,
浇上一点香醋和辣椒油。白胖的饺子,皮薄馅大,咬一口,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嘴里爆开,
猪肉的醇香混合着大葱的清甜,让人食欲大开。张伟一口气吃了三大碗,吃得满头大汗,
连连赞叹:“好吃!太好吃了!小舒,你这手艺,不去开个饭店都屈才了!
”“开饭店我们没本钱,但摆个小摊,还是可以的。”林舒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她早就观察过了,他们住的虽然偏,但离一个大型的建材市场不远。
那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人和货车司机,吃饭是个大问题。周围虽然有几家小饭馆,但价格贵,
味道也一般。如果他们推个小车,去那里卖现包现煮的热饺子,干净卫生,价格实惠,
肯定有市场。张伟听得眼睛都亮了。“这个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干就干。
第二天,夫妻俩就把剩下的一点钱全部拿了出来,买了一辆二手的餐车,
又添置了锅碗瓢盆和液化气罐。林舒负责在家准备馅料和面团,张伟则负责把餐车收拾干净,
喷上“林记手工水饺”几个醒目的大字。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夫妻俩就起床了。
林舒和面、调馅,张伟烧水、准备工具。五点半,张伟蹬着餐车,载着林舒和准备好的材料,
迎着晨曦,出发了。建材市场门口,已经陆陆续续有工人开始上工。
他们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把摊子支了起来。红色的招牌,干净的餐车,
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很快就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哟,新来的?卖什么的?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工人凑了过来。“大哥,手工水饺,猪肉大葱的,现包现煮,
十块钱一份,一份十五个,管饱!”张伟热情地招呼着。十块钱十五个,这个价格相当实惠。
工人有些心动,但还是有点犹豫:“干净不?”“大哥你放心!”林舒把包好的饺子给他看,
“您看这馅,新鲜猪肉,我自己剁的。这面,我自己和的。绝对干净!不好吃不要钱!
”看着林舒诚恳的样子,又闻着锅里飘出的香味,工人终于下定决心。“行,
那给我来一份尝尝!”第一份饺子很快出锅。工人夹起一个,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眼睛就亮了。“嘿!这味儿,绝了!”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盘,抹了抹嘴,
冲着不远处的工友们大喊:“哎!都过来尝尝,这家饺子好吃!地道!
”有了第一个客人的活广告,生意很快就来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点餐的声音此起彼伏。“老板,来一份!”“我要两份,多放点辣椒!”林舒负责包,
张伟负责煮和收钱,夫妻俩配合默契,忙得脚不沾地。带来的馅料和面团,不到两个小时,
就全部卖光了。收摊的时候,张伟数着钱箱里那一堆零零散散的票子,手都在抖。“小舒,
你猜我们今天挣了多少钱?”“多少?”“三百二十块!刨去成本,我们净赚了将近两百块!
”张伟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一天两百,一个月就是六千!
这比他以前在工厂辛辛苦苦上班,挣得还多!林舒也很高兴,
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她就知道,靠自己的双手,一定能挣到钱。
“这只是第一天,以后会更好的。”回家的路上,张伟蹬着三轮车,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他看着坐在身后的妻子,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觉得,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虽然辛苦,但踏实,有盼头。所有的努力,都能看到回报。
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舒。是她,在最绝望的时候,
给了他希望。是她,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张伟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
他一定要对她更好,加倍地好。绝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他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好日子”,
很快就被人盯上了。5“林记手工水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林舒的饺子用料扎实,
味道鲜美,价格公道,很快就在建材市场打出了名气。很多工人成了他们的回头客,
甚至还有人特意开车从别处过来,就为了吃她包的饺子。夫妻俩每天起早贪黑,虽然辛苦,
但看着钱箱里越来越多的收入,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不到一个月,
他们不仅还清了买餐车和工具的钱,手里还攒下了一笔积蓄。林舒用这笔钱,
给家里添置了一台小小的洗衣机,又给女儿念念买了一身漂亮的新裙子。
看着女儿穿着新裙子在院子里开心地转圈,林舒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这天,
他们照常收摊回家,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婆婆王翠花。她背着手,
像个巡视领地的老干部,在他们院子门口来回踱步,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悦的表情。
看到他们回来,王翠花立刻把脸一沉。“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们死在外面了!
”张伟的笑脸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把林舒护在身后。林舒却不动声色地拉了他一下,
平静地开口:“妈,您怎么来了?”“我怎么来了?我要是再不来,
你们是不是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王翠花的声音尖锐刻薄,“我听人说,
你们俩在这摆摊卖饺子?真是把我们张家的脸都丢尽了!好好的班不上,
跑去做这种下九流的生意!”林舒在心里冷笑。下九流?当初是谁把他们逼到绝路,
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现在看到他们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了,又跑来指手画脚。“妈,
我们靠自己双手挣钱,不偷不抢,不觉得丢人。”张伟鼓起勇气反驳了一句。“你还敢顶嘴!
”王翠花更来劲了,“我问你,你们一个月挣多少钱?”张伟一愣,没说话。
林舒淡淡地开口:“挣不了多少,也就够我们一家三口糊口的。
”她才不会傻到把真实收入告诉王翠花。王翠花显然不信,
她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打转,最后落在了那辆崭新的洗衣机上。“糊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