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包厢，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还在发出细微的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牢牢地钉在我那部手机屏幕上。

那个数字，51287.50，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婆婆赵秀莲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滚圆，脸上那种“我为你着想”的悲悯神情，瞬间碎裂，只剩下纯粹的震惊。

她旁边的二姨，原本正准备开口附和，此刻也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程放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畏惧？

还是大姑反应快，她干笑了两声，试图打破这凝固的空气：“哎呀，心心这么能干啊，一个月……这么多啊？”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我收回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我平静地看着赵秀莲，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妈，程放一个月工资八千。您是想让咱们家，每个月少掉这五万多块钱的收入吗？”

我没提这个数字是程放的六倍还多。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冰冷、坚硬、无法辩驳的数据。

赵秀莲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她那套“女人就该在家”的陈旧理论，在这一串具体的数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钱不是万能的。

但在这一刻，它是我最有力的武器。

它是我在这个家里，说话的底气。

“吃饭，吃饭。”程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拿起公筷，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心心，你辛苦了，快吃点东西。”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亲戚们也如梦初醒，纷纷拿起筷子，场面一时间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只是，这热闹底下，暗流涌动。

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程放的媳服”，而是在看一个……怪物？或者说，一个他们无法理解和掌控的“女强人”。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程放开车，我抱着睡着的孩子坐在副驾。

车里很安静。

过了很久，程放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心心，你……工资这么高，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我转头看他。

路灯的光，一闪一闪地掠过他的脸，他的侧脸线条紧绷着。

“你没问过。”我淡淡地回答。

“我……”他语塞了。

是的，他从来没问过。他和我一样，都是独生子女，从小生活优渥，对钱没有太具体的概念。我们结婚时，他只知道我在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很忙，收入不错。

但他从没问过，到底有多不错。

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一个女人的工资，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至少，不会高到足以打败他对一个家庭结构的认知。

“今天，你让我妈很难堪。”他又说。

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程放，是她先让我难堪的。”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让我辞职回家，是谁给她的底气？”

程放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

我知道，他心里那杆秤，正在疯狂地摇摆。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收入是他六倍的妻子。

车子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停稳。

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心心，”程放拉住了我的手，“我妈她……也是为了我们好。她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又是这句话。

每次他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都用这句“刀子嘴豆腐心”来搪塞。

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程放，收起你那套和稀泥的把戏。今天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你的‘豆腐心’妈妈，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给她留任何面子。”

说完，我推门下车，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我以为，那五万块的工资条，能让赵秀莲消停一阵子。

但我错了。

我严重低估了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婆婆，在权威受到挑战后，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