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许初霁从机场打车,先是回了趟家,把东西都放下,然后又赶去那个破旧小区。
路上乌云压顶,雨仿佛有下大的趋势,许初霁有些疲惫,她靠在椅背上,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心情实在说不上来。
她是许家千金,可她出生时,却被保姆恶意交换,成了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很狗血的事情,但确实发生在她身上。
十六岁那年,她父亲重病,急需直系亲属输血,因此发现了许安然假千金的秘密。
家里又是一顿兵荒马乱,等找到许初霁的时候,她刚刚写完一套数学卷子,挂着俩大黑眼圈,穿着老旧的睡衣,就被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死死抱着,一边哭一边骂。
于是她在妇人的只言片语中总结出了真相。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许初霁从小到大穿的是别人剩的,吃的是剩菜剩饭,六岁起就开始干家务,稍有不顺心就被打骂,她也曾想过,为什么妈妈会这么对自己,她难道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现在她才知道,她爱,她爱的要死。
她要是不爱,能干出这狸猫换太子的事?
许初霁被带回许家,改了姓名,成了许家的一份子。
但那个假千金,许家父母也没有送回去。
说是这么多年也养出了感情,那保姆不是好东西,送回去她一定受苦。
许初霁心里对亲生父母的那点期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失望了,许初霁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然后提着那破旧的行李箱,回了自己的房间。
别人靠不住,那就靠她自己。
许初霁学习成绩很好,转了私立学校后,倒也没有遭受什么校园霸凌。
学校老师喜欢她这个成绩好的学生,再加上凄惨的身世,更让人心生怜惜。
假千金也识趣不往她跟前凑,许初霁高考完后,上了一所top大学。
然后就是大学四年,大四那年,她又申请了国外的学校。
四年过去,她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来看她养母的最后一眼。
果然雨下大了,许初霁付了车费,撑开自己手里的黑色雨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这条走了十六年的通道。
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养母家在六楼,许初霁抵达的时候,许家一众人都已经到了。
许安然正跪在棺材前哭,许父许母站在一边,满脸心疼。
许初霁收了雨伞,走进去喊:“爸、妈。”
“哎,”许母回神,连忙走到她面前,“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让你哥去接你。”
她又不是没和他们说自己回来的时间,要接早自己主动去接了,还用得着她说?
许初霁懒得应付许母,她的视线落到棺材上,里边躺着她的养母。
许母问道:“你……要不要再看她一眼?”
许初霁收回视线,说出来的话冷漠无情:“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一出,许安然就坐不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终归养了你十六年!”
许初霁最烦别人提这个,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许安然:“要不要我再给你说说她那些年对我的虐待?”
许安然不说话了。
但许初霁却不想放过她,她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眼里满是嘲讽,道:“活着的时候贪图许家富贵不愿意回来,死了又在这装什么孝女。”
“你!”许安然被这话呛的满脸通红,许母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死者为大,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
许初霁现在脾气大得很,早已不是当时那个有委屈就只能往肚子里咽的小女孩了,她看着许母:“如果我是她,我根本不会换孩子。”
许母怔愣地看着她。
许初霁恶作剧般地说道:“我会直接爬上男主人的床,给男主人生个儿子,不比换孩子强。”
许母脸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出国前乖巧懂事的女儿会变的如此刻薄,她这话属实恶心到了许母,许母分布地指着她道:“你在说胡说什么!”
许安然还在一旁哭哭啼啼。
许初霁耸了耸肩,语气轻快:“提醒你里边躺着的女人做了什么恶心事罢了,我真没想到,她换了你的女儿,你还能来给她奔丧。”
许初霁嗤笑一声,语含嘲弄:“真不知道该说是贱还是圣母。”
许母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指着许初霁浑身颤抖。
许初霁看向一旁冷眼旁观的父亲,轻轻一笑:“看来这里也不欢迎我,我就先走了。”
许初霁来的快,走的也快,出门的时候,外边的雨还在下。
白清卡着时间抵达小区门口,许初霁拉开车门,带着一身水汽坐进去。
许初霁扣好安全带,白清斜眼看了她一眼,问:“战况如何?”
许初霁道:“揭穿了他虚伪的面孔,撑不住了。”
两人相视一看,在车里笑做一团。
许初霁的心情终于变好了一点儿。
白清道:“不和这群烂人浪费时间了,走,带你去我新开的清吧!”
白清是许初霁被找回来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当时两人是同桌,白清为人开朗大方,没过多久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一起吃饭,一起去小卖部,一起运动,白清也把她拉进了她的社交圈,让许初霁认识了不少千金少爷。
她的身份在豪门圈里也不是秘密,一众千金少爷看她的眼神总是带有同情,许初霁知道,刚开始白清也是同情她。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同情只是人面对可怜人产生的正常情绪,许初霁欣然接受,并凭借他们的同情,成功融入豪门圈。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许初霁点了点头:“不走了,走来走去,还是这里最适合我。”
白清提醒她:“回来也挺好,外边人生地不熟的,只是我得提醒你一下,你那个妹妹要订婚了。”
许初霁神色如常:“和季书礼?”
“除了他还能有谁,”白清道,“按理说,他应该是你的未婚夫。”
许初霁道:“我可不想要什么未婚夫,她和许安然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可不要做那个坏人。”
白清笑道:“真是可惜了,季书礼长的也挺帅,人也不错,最后竟然便宜了许安然。”
许初霁客观评价:“如果不考虑我的话,许安然人还是不错的。”
白清道:“人不错又如何,不还是不愿意回家认她亲生母亲。”
这也是许安然在豪门圈里一直被诟病的方面。
豪门圈里,不少人家里都有私生子,许安然虽然不是私生子,但假千金的身份也让不少豪门嗤之以鼻。
尤其在大家知道她不回去认回亲生母亲的时候,更是被贴上白眼狼的标签。
不管怎样,她母亲为了她锒铛入狱,她为了荣华富贵选择舔着脸留在许家,在众人眼里,实在冷血。
因此当身份被揭穿之后,许安然反而受到了隐形校园暴力。
不过还好有她的竹马季书礼保驾护航,许安然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车子在白清的清吧门口停下,许初霁撑着伞站在门口,白清去停车了。
白清的清吧是她平日里开着玩的,常来的都是些圈子里的好友,她今天回来也不是秘密,现在已经到了几个人,都是来给她接风洗尘的。
许初霁推门进去,今天下雨,店里没几个人,许初霁将手里的伞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抬脚往吧台走。
调酒的是熟人,许初霁的另一个高中好友,金逸安,一个染着黄毛的豪门圈精神小伙。
他玩弄着手里的酒杯,挑眉看着许初霁:“来杯月下飞天?”
许初霁眼皮都没抬一下:“随便。”
金逸安拿出几瓶价值不菲的酒,很快调出了一杯颜色极其漂亮的浅蓝色鸡尾酒。
他推到许初霁面前:“尝尝?”
许初霁也不客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金逸安惨叫:“不会吧,这都没拿捏住你,这可是好评百分百的月下飞天!”
白清正好回来,刚好听到金逸安惨叫,然后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三脚猫功夫也就哄哄那几个想讨好你的人吧。”
许初霁放下酒杯,抬眼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一说这话,金逸安瞬间来了精神,他冲着许初霁挤眉弄眼:“我是来提醒你的。”
许初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金逸安却在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四个字:有屁快放。
金逸安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薄明舟来了!”
“什么?他怎么来了!”白清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了,于是赶忙捂住嘴巴,和金逸安凑到一起,一双眼睛瞪的又大又圆:“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这不是下来提醒你了,”金逸安一边和白清说话,一边斜眼看许初霁,“不过我得事先说好了,人可不是我邀请的,是陈最带来的。”
“陈最是他好哥们,当然把他带过来了,”白清道,“我就说不该叫陈最!”
金逸安道:“陈最和咱玩的也好,不叫也不好啊!”
“那是和你玩的好,”白清翻了一个白眼,“和我们玩的可不好。”
金逸安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和我玩的好,但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白清也发愁,她本来是叫了几个好朋友来给许初霁办接风宴,谁知道薄明舟会来,要是走了,不摆明躲着人家。
许初霁倒是淡定的很,她放下手里酒杯,道:“来就来了,又不是见不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