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我心头的，除了还不完的债和郝然的病，还有我的儿子，小宇。

小宇今年上高二了，在市重点中学，成绩拔尖，是老师们眼里的好苗子，也是我昏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他很懂事，懂事得让我心疼。

自从家里出事后，他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再也没跟我提过任何要求，校服穿得发白了也说还能穿，手机屏幕摔碎了，用透明胶粘起来继续用。他周末不再出去跟同学玩，总是待在家里，要么看书，要么帮我做点家务。

有一次我发传单回来，路过一家运动品牌店，看见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围着一双最新款的篮球鞋兴奋地讨论着。那双鞋，要好几千，是我将近两个月的工资。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在人群里，我看到了小宇。

他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站着，隔着玻璃橱窗，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羡慕。当一个同学发现他，热情地招呼他过去一起看时，他却立刻收回了目光，摇摇头，转身默默地走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知道，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想要。哪个少年不爱光鲜亮丽的球鞋，哪个少年没有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他也梦想着能像其他同学一样，无忧无虑地享受青春。他还跟我提过，说以后要努力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在这个我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里，买一个大大的房子，让我们再也不用搬家。

可我呢？我连下个月六百块的房租都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给得了他生命，却给不了他一个像样的生活。我这个当妈的，太失败了。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陷入了绝境。

郝然的主治医生找到我，说最近出了一种新的进口靶向药，效果很好，副作用也小，但价格极其昂贵，一个季度的药费就要三万多，而且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

“文婧，我知道你困难，”医生同情地看着我，“但郝然现在的情况，用这个药是最好的选择，能大大提高他的生活质量。”

三万多。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翻遍了所有的银行卡，东拼西凑，也才凑出来不到五千块。

我不敢在病房里哭，怕郝然看见了多想。我一个人跑到医院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蹲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无路可退。

就在我哭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一个温和的男声，带着一丝不确定，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请问……是文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