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夜妻子冒雨奔向新欢时,一双儿女哭到窒息。五年含辛茹苦,彩票三千万巨奖终于降临。
前妻却深夜跪在我门前,脸上带着淤青:“我离婚了,
孩子们需要妈妈……”儿子默默关闭了监控录音,女儿躲在我怀里颤抖。
我抱紧女儿:“新家买好了,明天就搬。”午夜寂静,突兀的敲门声,
沉重得像在捶打李伟恍惚的意识。他刚从一场虚幻的狂喜深渊里浮出一点喘息的空间。桌上,
那张单薄的彩票边缘已被他手心渗出的冷汗浸得微微发软。三千万。
这三个字如同滚烫的烙印,在他空空如也的胃袋里烧灼、翻腾。他无法顺畅地呼吸,
身体里残余的所有力气和念头,都死死地钉在那串被汗水模糊又擦亮的数字上。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近乎自虐地,他一遍遍核对屏幕中央公布的刺眼红字,目光像钝刀,
几乎要将手机屏幕凿穿。一个声音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是真的!就在那一瞬间,
敲门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沉,
带着一种溺水者濒死的绝望和执着,狠狠砸在防盗门上,
也砸碎了他周身围绕的那层摇摇欲坠的狂喜气泡。心脏猛地一抽,如同被冰锥猝然刺穿,
从极沸的热瞬间坠入刺骨的寒。门外的声音带着哭腔劈开了防盗门的缝隙,
像一把锈蚀的锯子强行划进了死寂:“李伟!开门……是我!
开开门……”那声音……像林薇薇,却又不像。
李伟记忆里那个冷硬如铁、干脆利落的女声被彻底碾碎了,
揉杂进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彻底崩溃后的沙哑和哭求的浮沫。像被这异样的声音攫住了喉咙,
他全身僵死,竟一时无法动弹。2门板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拍打撞击下微微颤抖着,
声音骤然拔高,刮过耳膜:“李伟!开开门啊!求求你!让我看看孩子!看看孩子!
”这最后一句尖叫,如同解开咒语的禁制词,瞬间撕裂了裹缠李伟的麻痹。“谁?谁在外面!
”小泽惊恐的声音从儿童房门口传来,紧随其后是孩子赤脚急促冲出来的轻微“啪嗒”声。
李伟猛地扭头,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女儿小雨也被彻底惊醒了,
像一只被惊雷吓懵的小兽,赤着小脚呆呆站在儿童房门口,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只褪色小熊。
孩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里刚刚凝聚起的惺忪睡意瞬间被铺天盖地的不安和恐惧淹没,
浓密的睫毛不住颤抖,仿佛随时要落下泪珠。“回去!别过来!”李伟厉喝一声,
那声音粗粛得连他自己都陌生。他一步跨到门前,粗暴地一把攥住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
没有开灯,客厅陷在彩票屏幕蓝幽幽的微光和窗外稀疏渗入的路灯残光里,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门轴发出干涩嘶哑的摩擦长音,向里拉开了窄窄的一条缝隙。
门外走廊声控灯惨白的光,猝不及防地泼进来一滩,冷硬地照亮了门口的那一小片区域。
一个人影,或者说,一个曾经熟悉、此刻却形销骨立的人形蜷缩在冰冷的门槛外。
林薇薇跪在那里。雨水像一层发亮的、冰冷的尸衣紧紧裹贴着她全身。
曾经精心烫染的卷发如今像湿透的乱草,一缕一缕地粘在苍白的额角、脸颊和脖颈上。
昂贵的薄款米色羊绒大衣,现在湿漉漉、沉甸甸地搭在肩头,
肮脏的泥水沿着衣摆向下淌出一片狼狈的污渍,昂贵的衣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条曾经精心挑选彰显身份的丝巾,歪歪扭扭地纠缠在颈间,如同断裂的绳索。
她脸上那几点淤青在刺目的白炽灯光下无比扎眼。眼眶深陷着,
昔日精心描画的眼眸被无尽的泪水泡得发红、肿胀。她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哆嗦,
牙齿打着冷颤碰撞出细碎的声响。李伟没有开门。他就那么隔着那道窄窄的门缝,
目光居高临下,无声地注视着她。每一滴从她发梢滑落的脏污雨水,
每一寸被昂贵却湿透布料勾勒出的狼狈曲线,都如同强酸,落在他眼底。五年。
那些耗尽心力却依旧捉襟见肘的窘迫,深夜里独自咀嚼的孤寒,
孩子发烧却强撑困倦等待天亮的煎熬……所有被时间压在心口的重石,
此刻都被门外这场大雨冲刷得尖锐而立体,狠狠扎进他四肢百骸。
3这无声的注视像一把冰凉的刮骨刀,林薇薇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几乎要跪不住。
她猛地仰起煞白的脸,那双曾经盛满淡漠和算计的漂亮眼睛,
此刻只剩下浑浊的绝望和被卑微浸透的泪光。“李伟……”她嘶哑地唤他,
泪水再次倾泻而下,“我离婚了……”每一个字都浸饱了咸涩的雨水和苦痛的粘涎,
“他……他不是人……他打我……”她瘦弱的手急切地抓住冰冷的门框边缘,
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漂浮在绝望泥沼里的枯枝。
“五年了……”声音支离破碎地在颤抖中挤出缝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让我回家吧……”头颅深深埋下去,
额头重重抵在同样冰冷的门槛上,发出沉闷的磕碰声,
身体在无声的哀求中蜷缩成更小的一团,
我……我能照顾孩子……孩子们需要妈妈……让我看看他们……求求你……”“妈……妈妈?
”小雨的声音在李伟身后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和一丝本能的怯怯探寻,
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李伟心头猛地一沉。他倏地侧身,像堵坚硬的墙,
严严实实地堵在门缝前,挡住小雨那惊慌失措投出的视线。“小雨别怕,”他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同时朝女儿伸出手臂,“来爸爸这里!
”他宽阔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沉声发出不容拒绝的指令,“小泽!带妹妹回去!立刻!
”那熟悉的呼唤,混合着门缝外传递过来的、更加绝望尖利的呜咽,
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小雨的感官上。她眼中的疑惑瞬间被巨大的恐惧碾碎,
身体像被寒流冻住般僵直,瞳孔骤然缩紧。下一秒,那瘦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被巨大的惊惧驱使着,几乎是扑向李伟伸出的手臂。“爸爸!”声音带着撕裂的哭腔,
小小的身体一下子钻进父亲怀里,冰冷的小脸死死抵住李伟温热的颈窝,
如同寒冬中濒临冻僵的小鸟终于寻到唯一的火源,寻求庇护般疯狂地汲取那可怜的温度。
手臂死死箍紧父亲的腰,用力之大,勒得李伟生疼。
李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颗小小心脏隔着薄薄的睡衣,在怀里疯狂地、无序地冲撞,
每一次撞击都清晰地传递着那份巨大恐慌的震颤。混乱模糊的视野边缘,
小泽的身影快速闪现在房门口。那孩子没有像妹妹一样扑向爸爸的怀里,
反而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竖起尖刺的幼狼,赤着脚无声而迅猛地冲到玄关墙角。
墙角的支架上,家里的监控探头无声地亮着两点幽微的红色信号。
4李伟没有回头看儿子的动作。他的全部心神和感官都集中在怀里这颗剧烈战栗的小太阳,
以及身前那道隔绝内外世界的狭窄铁闸上。林薇薇崩溃的呜咽声浪从门缝下涌进来,
湿重阴冷的气息紧贴着他的脚踝。“别碰她!
”小泽紧绷、稚嫩又带着刀锋般恨意的低吼突兀地在耳边炸响,那声音不大,
却劈开了雨夜的沉寂。李伟猛地循声低头。小泽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侧,
位置恰好拦在门缝和他护着的小雨之间。才八岁多的孩子,身形在李伟面前显得格外单薄,
像一株被强风摧过却未倒的小树。他身体紧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眼睛死死盯住门缝外那混乱的、不断想要靠近的人影,小脸上笼罩着一层铁一般的冰寒。
那不是惊慌,更像被长久压抑在冻土下的火山熔岩,
终于在眼前这荒谬的现实前破开了一道缺口。那眼神不再有属于孩子的好奇与温顺,
只有沉甸甸的警惕,像盯住猎物或天敌的年轻兽类。
更让李伟心底骤然刺痛的是——小泽那只还带着孩子气的柔软小手,
此刻正紧紧护在妹妹瑟缩颤抖的、**的小腿之前。那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决绝而清晰地将父亲怀中的妹妹彻底隔离在门缝外那片混乱的风雨之外。
小泽死死盯了门缝外那几秒扭曲的脸庞和绝望的呜咽,
小小的身体忽然极轻微地侧转了一个角度,正好背对着监控的方向。
在监控探头那暗红色的、无情的注视下,他那只刚护住妹妹小腿的手向上抬去,
伸向了安装监控的支架下方。支架的角落阴影里,有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白色按钮。
5啪嗒。一声轻到几乎被门外呜咽淹没的、带着刻意掩饰的机械轻响。李伟瞬间懂了。
监控下方那个白色的提示灯,在小泽指尖落下的刹那,
那点代表着“正在录音”功能的红色小灯——熄灭了。小泽很快收回了手,
重新挡在父亲和妹妹身前。他小小的身影在玄关昏暗的光线下挺得笔直,
只是身体仍在无声地、细微地绷紧颤抖,仿佛方才做出那个决断耗尽了所有力气,
又像是某种更深沉、更剧烈的愤怒在薄薄的孩子皮囊下激烈地冲撞奔流。门缝外,
林薇薇似乎察觉了屋内细微的动静变化。
她的呜咽带着一种被弃绝的歇斯底里陡然拔高:“小泽!小雨!我是妈妈啊!你们在哪?!
看看妈妈!妈妈想你们想得心都碎了!”她身体前倾,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框,
污浊的雨水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淌,在惨白的光下如同屈辱的泪痕:“李伟!让我看看孩子!
就一眼!求求你……我已经……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们……”声音撕裂得像布帛,
“你看我的脸!你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冰冷的夜风顺着门缝卷过腿脚,李伟却清晰地感觉到,怀里女儿原本僵硬如石的身体,
在听到“妈妈”、“看看妈妈”这几个词时,猛地、短暂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
更汹涌的颤抖如同决堤般席卷而来。她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因过度恐惧而窒息般的抽噎,
小脸更深地埋进父亲散发着烟草和汗水的颈窝,冰凉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皮肤,
像滚烫的盐水滴在**的伤口上。箍住他腰背的小手臂,几乎勒进他的骨肉里去。
那是无声的、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哀求——抱紧我,不要让她靠近我。
怀里的女儿在恐惧中濒临窒息,身侧的儿子用稚嫩的身体竖起沉默而冰冷的屏障,
无声阻挡着门外那个曾经抛弃他们的人,如同面对一道必须死守的防线。
6小泽刚才那个决绝地按下录音开关的动作,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腔上。
那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能有的本能反应。
那是从五年前那个雨夜里冰冷的撕扯和抛弃里淬炼出的、带着刻骨恨意的清醒。
门外的哭嚎哀求,如破碎的玻璃反复摩擦神经,刮过李伟紧绷的心脏。那声音刺耳而虚伪,
像是在嘲弄这五年里每一个挣扎求生的日夜。够了。李伟抬起脸,
目光穿过门缝里那点微弱的灯光,冷冷地盯在门外那个湿透的、狼狈跪着的身影上。
他眼底残余的最后一点风暴过后的震荡彻底沉静下来,凝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寒。
他没有抬高音量,声音异常平静低沉,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冻土深处打磨过的石头,
裹挟着冰冷的实质,沉沉地砸向门外:“滚。”单字像出鞘的刀刃,锋锐而无情,
斩断了一切可能,“孩子们没妈。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话音落下的瞬间,
怀里小雨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如同受伤小兽最后的悲鸣。
小泽挺直挡在身前的脊背,在李伟吐出那个冰冷的“滚”字时,几不可察地绷紧又微微松懈,
仿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只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空茫。
林薇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当胸一击,身体猛地一缩。那双红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绝望终于彻底吞噬了她瞳孔里最后一丝卑微的光。所有哀求,所有辩解,
所有哭泣的力气瞬间被抽干。她甚至忘了维持跪地的姿态,像突然被抽掉了骨头的泥偶,
上半身软塌塌地向前扑倒,额头死死抵住冰冷刺骨的门槛瓷砖。
肩胛骨从湿透紧贴的布料下刺目地顶起,绝望抽搐着。7就在此刻,
李伟抱着小雨的手臂收得更紧,将女儿惊颤的身体完全护入自己的胸怀最深处。
他微微低下头,嘴唇贴近女儿温热潮湿、微微扇动的细小耳廓边。“房子,
”他用极低、极稳、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同时抬起眼,
视线越过怀里女儿乌黑的发顶,看向身旁的小泽。
男孩眼中那如临大敌的冰冷恨意正在缓缓褪去,只余一丝脆弱的茫然和无措。
他的目光稳稳地落进儿子空洞的眼神里,补充道,
如同在宣告一件早已定好的事——“买好了。”李伟的声音不高,
却像敲响在凝固空气里的第一声晨钟,笃定地压过门外一切虚弱的残响:“明天就搬。
”话语带着沉甸甸的确然落地的质感,
撞入这个被敲门声、恐惧和绝望彻底撕裂后又强行粘合起来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