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果核带着点啃剩下的果肉渣子,划破空气,
又狠又准地砸在巡逻队长那颗油光水滑的后脑勺上。“啪!”声音清脆。队长脖子一梗,
猛地转身,粗壮的手臂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铜铃眼瞪得溜圆,
凶光四射地在洞府门口那片空地上扫来扫去。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被风吹得打旋的落叶。
“哪个小畜生找死?!”他吼了一声,唾沫星子喷出去老远。
靠近洞府石门旁边那道狭窄得几乎塞不进一个拳头的石缝里,
一块“石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队长狐疑地眯起眼,往前走了两步,
靴子踩在碎石子上咯吱作响。他弯下腰,脸几乎要贴到石缝上,
一股子汗味和劣质酒气直冲缝隙里面。缝隙深处,叶尘把自己缩得更紧,
每一寸骨头都在承受着极限挤压的酸疼,皮肤蹭在粗糙的岩石上,**辣的。他闭着眼,
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努力压着。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刚偷刻好的、还带着木屑清香的峰主令牌轮廓。
巡逻队长骂了几句脏得能熏死人的话,终究没发现什么,悻悻地直起腰,重重哼了一声,
带着一肚子邪火,脚步咚咚地走远了。叶尘这才像脱水的鱼一样,猛地张开嘴,大口吸着气。
一股青苔和岩石粉尘的混合味道呛进喉咙。他“呸呸”两声,吐出嘴里沾着的泥腥草屑,
活动着几乎僵掉的关节,一点点把自己从那个要命的缝隙里挤出来。骨头发出细微的咔吧声。
他靠在冰冷的石门上,从怀里摸出那块用普通灵**促刻成的令牌,
指腹摩挲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鹤鸣”二字。狗皇帝那张阴鸷刻薄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还有那冰冷得毫无人味的声音,
在叶家七十三口被摁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天响起:“寻不来长生药,便用尔等头颅垫丹炉。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骨头缝里。他猛地攥紧了令牌,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
就在这时,洞府侧面那个被藤蔓巧妙遮掩的狗洞里,
就传来一阵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和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接着,
一个圆滚滚、肉乎乎的大脑袋艰难地顶开藤蔓,钻了出来,脸上还沾着泥灰。是表弟王墩墩。
他呼哧带喘地爬出来,一**坐在地上,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了几颤。“哥!
”王墩墩抹了把汗,脸皱成一团,“那、那个公主带来的护卫头子,凶得很!
在药童房里一个一个地盘问,问峰主啥时候出关,问延寿丹炼得咋样了,
眼珠子瞪得跟要吃人似的!吓得那几个小崽子都快尿裤子了!”叶尘没吭声,
转身走进洞府深处。王墩墩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跟了进去。洞府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
叶尘走到角落一个简陋的木箱前,打开,
从里面拎出一件宽大的、料子明显上乘许多的青色道袍。道袍洗得有些发白,
袖口和下摆绣着简约的云纹。他抖开道袍,转身,
不由分说就往王墩墩那二百斤的庞大身躯上套。“哎?哥?这、这干啥?
”王墩墩被宽大的道袍裹住,更显得像个塞得过满的青色大包裹,一脸茫然,
手里还下意识地抓着他刚啃了一半、油腻腻的烧鸡腿。叶尘面无表情地帮他系好衣带,
用力把他那圆鼓鼓的肚子往里勒了勒,又把歪掉的领口扯正。王墩墩被勒得直翻白眼。
“从今天起,”叶尘的声音毫无波澜,“你就是‘鹤鸣真人’。”“啊?!
”王墩墩手里的鸡腿差点掉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我?鹤鸣真人?哥!你饶了我吧!
我这……我这块头,这气质,我像吗我?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戳穿……”“闭嘴。
”叶尘打断他,从怀里又摸出一张薄薄的黄色符纸,塞进王墩墩那只油腻的手里,
“背熟这三点:第一,咳嗽时甩袖,必须震落松针;第二,用灵力,
把这道袍给我撑出点仙气飘飘的样子;第三,”他盯着王墩墩的眼睛,一字一顿,
“绝、对、不、许、放、屁。”王墩墩看着符纸上用朱砂写下的蝇头小楷,
又看看叶尘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件紧绷绷的“仙袍”,脸皱得像苦瓜,
喉咙里咕哝了一声,认命地低头啃了一大口鸡腿,含糊不清地嘟囔:“……背,
我背还不成么……”洞府外,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王墩墩浑身肥肉一紧,
鸡腿差点噎在嗓子眼。叶尘眼神一厉,猛地将他推到洞府中央那张唯一的石椅上,
自己则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滑到巨大的、绘着松鹤图的屏风之后,气息瞬间敛去。
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门外涌入的光线走了进来。
慕容婉。她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素色宫装,但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干裂着。
她双手捧着那个蒙着锦缎的托盘,步履有些虚浮。她身后一步之遥,
跟着一个身姿挺拔如枪的女子,一身暗青色劲装,面容冷肃,眼神锐利如鹰隼,
扫视着洞府内每一个角落。护卫统领,赵青。她的手,
一直虚按在腰间那柄鲨鱼皮鞘的长刀刀柄上。
慕容婉的目光落在石椅上那个裹在宽大青色道袍里的臃肿身影上。她深吸一口气,
屈膝跪了下去,膝盖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她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鹤鸣真人仙驾在上,信女慕容婉,
恳求真人大发慈悲,赐下延寿仙丹,救我父皇,救天下苍生于倒悬。”她揭开锦缎,
盘内赫然是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柔和莹润光泽的珠子,内部仿佛有水波流转,
映得洞府内幽光浮动——东海鲛珠。石椅上的王墩墩,只觉得**底下的石头像长了针,
浑身僵硬,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巨大的压力让他喉咙发痒,忍不住想咳嗽,又死死憋住,
脸憋得通红。屏风后,叶尘眼神冰冷,指尖捏着一道微不可查的传音诀,嘴唇无声翕动。
石椅上,王墩墩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咳咳咳咳——!
”他下意识地按照符纸上的指示,奋力甩动宽大的袍袖。“呼啦!
”宽大的青色袖袍带着一股生猛的风声甩了出去,力道之大,
带得他整个肥胖的身躯都在石椅上晃了晃。头顶石壁缝隙里垂挂下来的几缕干枯松针,
被这股蛮力带起的风扫中,簌簌地飘落下来,
有几根还挂在了王墩墩因为咳嗽而剧烈抖动的肩膀上。咳嗽声还在洞府里回荡,
王墩墩那憋得通红、涕泪横流的胖脸上,突然挤出一个极其生硬、甚至带着点狰狞的笑容,
同时,
意拔高、努力模仿着仙风道骨却因为紧张而显得尖利怪异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长生?
呵!”这声冷笑像块石头砸在地上。王墩墩脸上的肌肉扭曲着,
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慕容婉:“你父皇上月,刚烹了百名童男女!用稚子的血肉精魂,
妄图强续他那腐朽肮脏的性命!如此伤天害理,暴虐无道,还敢来求长生?
此等逆天而行、灭绝人伦之举,天道不容!本真人纵有仙丹,也绝不施予此等禽兽不如之徒!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慕容婉高举托盘的手臂猛地一颤,
那颗光华流转的鲛珠在盘中轻轻晃动。她苍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死死咬住下唇,一丝猩红渗了出来。“放肆!”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慕容婉身后的赵青,脸色铁青,眼中寒光爆射!她一步踏前,
腰间长刀“锵”地一声弹出半截雪亮的刀锋,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
瞬间席卷整个洞府,直指石椅上的王墩墩!王墩墩脸上的“仙风道骨”瞬间垮塌,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那身宽大的道袍也掩盖不住他筛糠般的颤抖。他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屏风之后,叶尘的指尖微微发白。那半截雪亮的刀锋,
倒映着鲛珠幽冷的光,仿佛就悬在他自己的咽喉之上。---鹤鸣峰顶的星子格外冷,
格外亮。七星连珠的异象在天穹之上缓缓成形,七颗大星串成一线,投下清冷诡谲的光辉。
七星连珠之夜,阴气最盛,阳气最衰。洞府内,空气粘稠。
石桌上的油灯灯芯“噼啪”爆出一点火星,昏黄的光在王墩墩那张汗涔涔的胖脸上跳跃。
他穿着那身紧绷的道袍,端坐在石椅上。慕容婉依旧跪在冰冷的石地上,
膝盖下多了一个薄薄的锦垫。她低垂着头,脖颈的线条脆弱。赵青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
矗立在慕容婉身后三步的阴影里。她按在刀柄上的手,骨节微微发白。第一次会面,
就在这七星连珠第一颗星亮起的夜晚。王墩墩努力调动着体内那点可怜巴巴的灵力,
试图让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
他紧张地想去端石桌上那杯刚沏好的、灵气氤氲的“云顶雾尖”。手抖得厉害。
粗糙肥厚的手指碰到光滑的玉盏边缘,猛地一滑!“哐当!”玉盏倾倒。滚烫的茶水,
泼溅而出,大半浇在慕容婉毫无防备、搁在石桌边沿的手背上!“啊!
”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从慕容婉喉咙里逸出。她猛地缩回手,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
几颗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王墩墩的胖脸瞬间煞白。屏风后,
叶尘的心跳几乎骤停!传音诀瞬间激发!就在赵青眼中厉芒爆闪,长刀即将完全出鞘的刹那,
王墩墩那尖利扭曲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哎呀!妙!妙啊!
此乃‘淬体灵茶’!泼得好!泼得妙!公主殿下仙缘深厚!此茶蕴含一丝离火精气,
正可淬炼肌肤,祛除凡尘浊气,为日后吸纳药力打下根基!快快饮下!
莫要浪费这天赐的机缘!”这荒谬绝伦的话在寂静的洞府里回荡。慕容婉愣住了,
手上的灼痛似乎都忘了。赵青出鞘一寸的刀锋,硬生生顿住。她盯着王墩墩,
又扫了一眼屏风方向,眼神锐利得能穿透岩石,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谢……谢真人点化。”慕容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她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端起玉盏,
将里面仅剩的、混着茶叶的温热茶水,一点一点,忍着剧痛,饮了下去。赵青看着这一幕,
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虬结。刀锋,无声地又推进了半寸。第四次会面。第四颗星辰归位。
慕容婉声音轻柔地提起宫中的旧事:“……前些日子,御花园那头养了多年的白鹿,
竟产下了一头小鹿,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
甚是神异……”石椅上的王墩墩正被道袍勒得快要断气,闻言,屏风后的叶尘眼神一闪,
传音立刻送达。王墩墩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戳了一下,肥胖的身躯在石椅上弹跳了一下,
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脸上的肥肉疯狂抖动,宽大的袖子被他甩得呼呼生风。
“哈哈哈!妙哉!妙不可言!”他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此乃天降祥瑞!公主可知?
那白鹿腹中,必有‘双生丹’!阴阳相济,夺天地造化!速速取那鹿胎来!
此乃炼制无上灵药的关键引子!快!莫要耽搁了时辰!”当夜。浓郁的夜色裹着寒气。
赵青亲自捧着一个寒气森森的白玉匣子,踏入洞府。她将匣子重重放在石桌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匣盖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属于母兽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一团血肉模糊、刚刚成型的鹿胎。赵青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屏风上。
“鹿胎在此。请真人查验。”她的手,再次握紧了刀柄。刀锋已出鞘三寸。屏风后,
叶尘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血肉。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
在鹿胎表面迅速刮过一层极薄的、混合着血丝的暗红色物质。然后,
他当着赵青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从怀里摸出一个粗糙的陶瓶,将刮下的东西倒进去,
又加入几味早就准备好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药粉,用力摇晃。片刻之后,
倒出三颗龙眼大小、颜色暗红、散发着淡淡腥甜气息的药丸。“拿去。”王墩墩的声音传来,
带着强撑的威严,“此乃‘赤霞丹’,以鹿胎元阳为引,辅以灵药,可……可固本培元!
三日一服,不可间断!
”赵青的目光在那三颗粗陋的药丸和王墩墩那张油汗涔涔的胖脸上来回扫视,最终,
落在了屏风上。她缓缓拿起药丸,一言不发,转身护着慕容婉离开。只是在踏出石门的瞬间,
她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如同淬毒的冰棱,剐过屏风的位置。刀锋,在她腰间鞘中嗡鸣。
距离叶尘的喉咙,仅剩三分。第七次会面。第七颗星辰归位!七星连珠,天象圆满!
然而天穹之上,酝酿已久的铅云终于承受不住,轰然炸裂!暴雨如同天河决堤,
疯狂地倾泻下来,狂暴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洞府外的青石板上,溅起足有三寸高的水花。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峰顶滚过,惨白的电光撕裂厚重的雨幕。洞府内,
油灯早已被涌入的湿冷狂风吹灭。只有不时划破黑暗的闪电,
瞬间照亮石椅上王墩墩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胖脸,
照亮慕容婉跪在湿冷石地上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
也照亮赵青如同雕塑般挺立、唯有眼中寒芒比闪电更亮的冷肃面孔。“真人!
”慕容婉的声音在雷雨声中几乎被撕碎,带着哭腔和绝望,“七星连珠已至!
长生药……长生药何在?!父皇……父皇他等不及了!”王墩墩被这绝望的嘶喊吓得一哆嗦,
嘴巴张了张,叶尘的传音却像被这狂暴的雷雨干扰,迟滞了一瞬!阴影里的赵青,
眼中积蓄已久的、如同火山般的怀疑和杀意,轰然爆发!“妖道!现形吧!
”一声厉啸压过滚滚雷鸣!赵青的身影如同撕裂雨夜的黑色闪电,瞬间从原地消失!
腰间长刀终于完全出鞘!刀光比天上的雷霆更加刺目,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芒,
狠狠劈向洞府一侧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轰——咔啦!”碎石如暴雨般激射!烟尘弥漫!
坚固的石壁竟被这一刀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的豁口!烟尘稍散。豁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