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没有任何犹豫。他清理了办公桌,找出那本积灰的通讯录——星耀传媒最鼎盛时期积累下的人脉资源,虽然许多电话可能早已失效。他第一个拨出的电话,打给了周润发曾经合作过的一位资深制片人,辗转数次,才拿到了一个据说是发哥私人助理的号码。
电话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陈望深吸一口气,自报家门:“您好,冒昧打扰。我是星耀传媒的陈望,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希望能有机会当面向周润发先生请教,关于一个可能改变华语影视格局的项目。”
对方显然对“星耀传媒”和陈望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语气礼貌而疏离:“抱歉,发哥近期行程很满,而且暂时没有接拍新戏的计划。如果有具体项目书,可以发送到工作室邮箱。”
“请等一下,”陈望语速加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手里有三个剧本,是为发哥,以及像他一样,被这个浮躁时代暂时搁置了光芒的表演艺术家们量身打造的。我不谈片酬,至少现在谈不起。我只想请发哥给我二十分钟,听我讲讲这三个故事。如果听完他觉得是垃圾,我立刻消失,绝不再扰。”
或许是陈望话语里那种破釜沉舟的诚恳,又或是“被时代搁置光芒”这个词隐约触动了一丝心绪,助理停顿了几秒:“……我会转达。但请不要抱太大期望。”
“感激不尽。”
挂断电话,陈望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也是最渺茫的一步。他用同样的方式,通过各种或直接或迂回的关系,试图联系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周星驰、任达华、梁朝伟、刘德华、陈道明、陈宝国、王志文、李立群、金士杰……甚至退隐多年的关之琳、李嘉欣,以及正在寻找突破的赵丽颖、李一桐。
回应大同小异:婉拒、礼貌回绝、石沉大海。有些电话直接被挂断,有些则换来毫不客气的嘲讽——“星耀?快倒闭的那个?陈望?没听过。三百万想请发哥(华仔/伟仔…)?疯了吧!”
行业里没有秘密。很快,“星耀传媒的陈望疯了,拿着最后三百万到处骚扰过气老明星,还想拉关之琳、赵丽颖下水”的消息,成了圈内人士茶余饭后最新的笑谈。
“听说没?陈望那败家子,棺材本都不留了,要请发哥出山!”
“三百万?还不够发哥一场慈善晚宴捐的零头吧?”
“过气明星联盟?亏他想得出来!这年头谁还看老人演戏?”
“关之琳都多久没露面了?赵丽颖会看上他那个烂摊子?痴人说梦!”
“等着看吧,最多一个月,星耀就得正式清算关门咯。”
嘲笑、质疑、幸灾乐祸,如同污浊的潮水,从各种渠道涌来。公司里仅剩的几个老员工,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安和绝望。副经理张桐,一个跟了陈家多年的老实人,红着眼眶劝他:“陈总,算了吧……趁着还有点钱,把员工的工资结了,咱们……体面点散了吧。再折腾下去,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陈望只是拍了拍张桐的肩膀,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平静得可怕:“老张,退路已经没了。前面是不是悬崖,得闯过去才知道。”
他不再理会外界噪音,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完善剧本和更精准的“狙击”上。他分析了每位目标演员的演艺生涯、性格特点、近期动向乃至公开访谈中流露出的思想倾向。他准备的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项目书,而是一封封手写的长信,结合每个演员的特质,阐述他们与自己剧本中某个角色的灵魂契合之处,探讨表演艺术在流量时代的价值与困境。
给周润发的信,他着重写了《华尔街没有眼泪》中那个游走于法律与道德边缘、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华人金融枭雄,如何与发哥早年塑造的经典角色形成跨越时空的回响;给周星驰的信,他大胆提出《三体之外》某个表面玩世不恭、内心却承载着人类文明火种的“非典型英雄”,或许能碰撞出不同于以往无厘头风格的深沉喜剧内核;给陈道明、陈宝国的信,则深入剖析《紫禁之巅》里帝王与重臣的复杂心术,那是唯有他们这般气度的演员方能驾驭的权谋场……
他甚至给关之琳写了一封长信,不是回忆她当年的绝代风华,而是试图勾勒《紫禁之巅》中一位历经三朝、洞悉宫闱一切秘密却选择缄默的传奇太妃,那平静眼眸下的惊涛骇浪,需要岁月才能沉淀出的韵味去演绎。
这些信,连同三个剧本的详细分集大纲和核心片段,被他用最传统的方式——快递或托人亲手传递,寄往他能找到的、最可能抵达目标手中的地址。
然后,便是更焦灼的等待。时间一天天过去,账户里的数字在不断缩水——维持公司基本运转、支付极少数骨干的微薄薪水、应付必不可少的日常开销。嘲笑声越来越响,甚至有小报记者开始捕风捉影地编造“星耀传媒濒临破产,老板精神失常”的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