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大门关上的瞬间,我怀里的念安突然停止了哭泣,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襟,小脑袋埋进我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奶味蹭过皮肤,却驱不散我后背的寒意。念辰在清风怀里也不安地扭动,小手指着道观深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吟,像是在抗拒什么。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白——刚才对付白衣女鬼时,桃木簪刺破阴邪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指尖钻进经脉,此刻还在隐隐作痛。手心的冷汗把衣襟浸得发潮,贴在背上黏腻难受,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黏在光滑的额头上,痒得心慌,却不敢抬手去擦。
“夏夏,小心脚下。”闫宗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却暖不透我骨子里的冷。
我借着墙壁上血符泛出的微弱红光,看清了脚下的路——满地都是发黑的血迹,像是凝固了许久,踩上去黏腻打滑,偶尔还能踢到一些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些碎裂的骨头,不知是人骨还是兽骨。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着一股浓重的香灰味,钻进鼻腔,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胸口一阵发闷。
道观的正殿早已破败不堪,屋顶的窟窿漏进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中央的祭台。祭台上摆满了黑色的陶罐,罐口插着燃烧的白烛,烛火忽明忽暗,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恶鬼。祭台中央,画着一个巨大的血色阵图,阵图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正散发着浓郁的阴邪气息,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阵图中升腾起来,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黑雾,悬浮在祭台上方。
“那就是上古凶灵的封印之地。”清风的声音带着恐惧,身体微微发抖,“师父亲手布下的封印,已经快被煞气冲破了。”
我紧紧抱着念安,感觉到他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却还是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冰凉的唇瓣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恐惧也淡了几分。
“夏夏,你看那些陶罐。”闫宗突然指着祭台上的黑色陶罐,声音凝重,“里面装的,都是童男童女的魂魄,是邪术组织用来滋养上古凶灵的养料。”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黑色陶罐上,都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箓,符箓上画着复杂的纹路,正是养煞符。罐口时不时传来一阵微弱的哭泣声,像是无数个孩子在里面挣扎,听得人心里发堵。
就在这时,黑雾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终于……有人来了……”
黑雾慢慢凝聚成一个巨大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散发着浓郁的杀意。“你们……是来送死的吗?”
念辰突然在清风怀里大哭起来,小身体剧烈地挣扎,像是被黑雾中的气息吓到了。念安也抬起头,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黑雾,小眉头紧紧皱着,浑身散发出一丝微弱的阳气,想要抵挡黑雾的压迫。
“上古凶灵,休得猖狂!”闫宗大喊一声,手心的狐形印记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九尾狐的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过。他松开我的手,朝着黑雾冲了过去,红光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巨大的火焰刀,朝着黑雾砍去。
“不自量力!”上古凶灵发出一声怒吼,黑雾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黑手,朝着闫宗拍去。
“闫宗!”我大喊一声,心里一紧。
就在这时,清风突然拿出一把桃木剑,朝着黑手刺去。桃木剑是至阳之物,碰到黑手,发出“滋啦”的声响,黑手立刻缩回了黑雾中,留下一缕黑烟。
“夏夏,快用你的纯阳八字,配合引魂灯,释放纯阳之力,压制凶灵!”清风大喊道。
我立刻会意,从布包里拿出引魂灯,点燃了胎发灯芯。胎发灯芯发出耀眼的金光,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阴寒。我深吸一口气,按照古籍上的口诀,调动体内的纯阳之力,缓缓念道:“三伏纯阳,天地正气,驱邪镇煞,净化万灵……”
随着口诀的念出,我体内的纯阳之力顺着手臂传到引魂灯上,金光瞬间暴涨,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朝着黑雾射去。黑雾被光柱碰到,发出痛苦的嘶鸣,慢慢收缩起来。
“不!我不甘心!”上古凶灵发出一声怒吼,黑雾中再次伸出无数只黑手,朝着我们抓来。
“保护好孩子!”我大喊一声,将引魂灯递给清风,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辰砂,撒向那些黑手。辰砂碰到黑手,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手立刻化作黑烟,消散在空中。
闫宗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朝着黑雾冲去,火焰刀带着耀眼的红光,砍在黑雾上。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就在这时,祭台上的黑色陶罐突然全部破裂,无数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飘了出来,正是那些被囚禁的童男童女的魂魄。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委屈,朝着我们飘来。
“不好,这些魂魄被煞气侵蚀,已经失去了理智!”清风大喊道。
我心里一惊,看着那些飘来的童魂,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童煞。如果这些童魂也变成凶灵,我们就更难对付了。
“念安,念辰,帮帮妈妈。”我对着两个孩子说道。
念安似乎听懂了我的话,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张开双臂,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阳气,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照亮了整个正殿。那些飘来的童魂被阳气碰到,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眼神里的恐惧和委屈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平静。
念辰也停止了哭泣,从清风怀里伸出小手,朝着童魂的方向,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金光从他嘴里飘出,落在童魂身上,童魂们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朝着引魂灯的方向飘去。
“多谢你们……”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童魂们的感谢。
童魂们被引魂灯的金光包裹着,慢慢朝着天空飘去,朝着往生的方向飞去。
上古凶灵看到童魂们被送走,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黑雾突然暴涨,朝着我们扑来。“我要让你们……陪葬!”
“夏夏,快!用你的纯阳之力,配合我的狐族血脉,还有孩子们的命格,一起封印它!”闫宗大喊道。
我立刻照做,调动体内所有的纯阳之力,朝着黑雾射去。闫宗也释放出全部的狐族力量,九尾狐的虚影在他身后展开,红光与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挡住了黑雾的攻击。
念安和念辰也同时释放出自己的力量,纯阳之力和至阴至阳之力交织在一起,朝着黑雾射去。
“不!”上古凶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黑雾在三种力量的夹击下,慢慢收缩,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球,被我们封印在引魂灯里。
正殿里的阴邪气息渐渐散去,血腥味和腐臭味也消失了。月光透过屋顶的窟窿,洒在正殿里,照亮了满地的狼藉。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念安和念辰也累得睡着了,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
闫宗走到我身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心疼:“夏夏,你辛苦了。”
我摇摇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充满了愧疚:“是我连累了你。”
“傻瓜,我们是一家人,不存在连累。”闫宗笑了笑,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只要能和你还有孩子在一起,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就在这时,道观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李老道带着几个弟子走了进来。“恭喜你们,成功封印了上古凶灵。”李老道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
“李道长,多谢你。”我站起身,对着李老道拱了拱手。
“不必客气。”李老道摆了摆手,“你们不仅阻止了邪术组织的阴谋,还拯救了无数童魂,功德无量。”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灵脉枯竭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阴阳失衡的危机依然存在,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凶灵和邪术出现。你们一家四口,是阴阳平衡的关键,以后的路,还很长。”
我点点头,心里很清楚,这场战斗只是一个开始。但我不再害怕了,因为我有闫宗,有两个孩子,我们一家人,会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和危险。
李老道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高阶符箓和辰砂,然后带着弟子们离开了。我们抱着孩子,也走出了废弃道观。
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秦岭山脉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寒。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起身,膝盖传来一阵酸痛——长时间保持戒备姿势,肌肉早已僵硬得发紧。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粘在皮肤上,顺着脸颊滑落的汗珠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混杂着刚才溅到的、带着铁锈味的黑血,黏腻得让人难受。
怀里的念安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小手却依旧死死攥着我的衣襟,指节泛白。我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这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感——刚才童魂飘过时,那些附着在他们身上的腐臭煞气,差点让我吐出来。
“夏夏,慢点。”闫宗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他伸手扶住我的腰,掌心的温度滚烫,却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我侧头看他,他俊朗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黑血,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红血丝,唯独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带着化不开的心疼。
清风抱着念辰,也踉跄着站起来,道袍上沾满了污泥和破洞,年轻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郑师姐,引魂灯里的凶灵封印得很稳,只是……”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念辰,声音压低,“小公子好像不太舒服。”
我心里一紧,连忙凑过去。念辰的小脸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呼吸也有些急促,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他脖子上的护体符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边缘甚至有些发黑,显然是刚才抵挡煞气时消耗了太多力量。
“是凤凰涅槃格在透支。”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念辰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我心口一揪。奶奶的古籍里写过,凤凰涅槃格虽能浴火重生,却也极易因过度消耗而陷入沉睡,“必须尽快用辰砂和黄酒为他温养体质,否则会损伤根基。”
闫宗立刻从布包里掏出仅剩的一小块辰砂和半瓶黄酒,眼神急切:“现在就弄吗?”
“嗯。”我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清风怀里接过念辰,让他靠在我肩头。他的小身体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呼吸时带着微弱的颤抖,小手无意识地抓住我的衣袖,力气小得可怜。
我让闫宗用桃木簪刮下一点辰砂,混入少量黄酒,搅拌成糊状。指尖沾着温热的酒液和细腻的辰砂,轻轻涂抹在念辰的太阳穴和手心脚心。辰砂的暖意顺着皮肤渗入体内,念辰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些,小嘴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呓语。
“呼——”我松了一口气,后背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我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夏夏!”闫宗连忙扶住我,语气紧张,“怎么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竟然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黑色纹路,像是蛛网一样蔓延开来,正是刚才被上古凶灵的煞气侵入经脉的痕迹。“没事,只是煞气入体。”我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笑容,“我的纯阳八字能慢慢化解,只是需要点时间。”
闫宗却脸色一沉,抓起我的手臂,毫不犹豫地低头,用牙齿咬住了我手腕处的皮肤。我吃了一惊,刚想挣扎,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他的牙齿传入我的经脉,那些黑色纹路像是遇到了克星,竟然慢慢消退了些。
“你……”我愣住了。
“狐族血脉能净化阴邪。”闫宗抬起头,嘴角还沾着我的血迹,眼神坚定,“以后不许一个人硬扛,我们是一家人。”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的眼眶突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些日子,我一直强撑着,以为自己必须成为孩子的铠甲,却忘了身边还有人愿意为我遮风挡雨。
就在这时,道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老道的声音:“郑夏、闫宗,快出来!邪术组织的余孽来了!”
我们脸色一变,连忙抱着孩子往外走。刚走出道观,就看到李老道带着几个弟子,正与一群身穿黑衣、脸上戴着诡异面具的人对峙。那些黑衣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邪气息,手里拿着黑色的法杖,法杖顶端镶嵌着骷髅头,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是‘阴罗教’的人。”李老道的声音凝重,“他们是养煞人的背后势力,专门收集煞气,唤醒上古凶灵。看来他们不甘心失败,追过来了。”
黑衣人看到我们,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声音尖锐刺耳:“把上古凶灵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做梦!”闫宗将我和孩子护在身后,手心的狐形印记再次亮起红光,虽然不如之前耀眼,却依旧带着强大的威慑力。
我抱着两个孩子,慢慢后退,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最后几张驱邪符。手臂上的刺痛还在继续,黑色纹路虽然消退了些,却依旧隐隐作痛,显然煞气还未完全化解。但我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为了孩子,为了闫宗,我必须坚持下去。
“夏夏,你带着孩子先走!”闫宗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决绝,“我和李道长来挡住他们!”
“不行!”我立刻拒绝,“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李老道大喊一声,手持桃木剑,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他们的目标是你和孩子,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黑衣人也发起了攻击,黑色法杖顶端的骷髅头喷出一股黑色的煞气,朝着我们射来。闫宗立刻释放出狐族力量,形成一道红色的屏障,挡住了煞气的攻击。
“快走!”闫宗用力推了我一把,“我在山下的面包车旁等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的清风,咬了咬牙:“好!你一定要小心!”
我抱着念安,清风抱着念辰,转身朝着山下跑去。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惨叫声和煞气碰撞的巨响,每一声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清风及时扶住。
手臂上的刺痛越来越剧烈,黑色纹路再次蔓延开来,眼前也开始发黑。我知道,煞气在体内作祟,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撑不住。但我不能倒下,我怀里还抱着我的孩子,闫宗还在等着我。
“郑师姐,坚持住!”清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焦急,“快到山下了!”
我点点头,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山下的面包车跑去。月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我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像是在嘲笑我的脆弱。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必须活下去,必须带着孩子活下去,等着闫宗回来。
终于,我们跑到了面包车旁。我打开车门,把念安放在后座,刚想接过清风怀里的念辰,就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闫宗的身影出现在山路的尽头,朝着我跑来,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