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婆子来找周氏的时候，先鬼鬼祟祟地听了会儿墙根，确认了柔娘不在家才敢现身。
“周姐姐，你家有福了。”她欢天喜地地进了屋，瞧见的却是周氏如丧考妣的脸色。
周氏得知柔娘暴打了罗婆子一通后，就另辟蹊径，找了另一位媒婆为柔娘说亲。
她都不敢肖想那些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只想着给柔娘寻个家境殷实些的人家。
饶是如此，替柔娘说媒的媒婆还是被人连打带骂地赶出了家门。
周氏伤心不已，趁着柔娘不在的时候偷偷哭了好几场。
见此，罗婆子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柔娘样样都好，怎么婚事就这般艰难？”周氏哽咽道。
听了这话，罗婆子嘴角的笑意一僵。
样样都好？她的手腕和肋骨到现在还疼呢，那母大牛，下手可真狠。
“那些人糊涂，可如今有户人家慧眼识珠，打算娶柔娘进门做少奶奶呢。”
罗婆子这话说完，周氏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可别诓我。”
“我诓你做什么？城西的裴家你可听说过？”罗婆子喜道。
周氏一愣：“是出了位贵妃娘娘的裴家？”
“正是。”罗婆子拍了拍大腿，笑道：“裴家不但出了个贵妃娘娘，两位老爷还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是正经的新贵世家呢。”
说话间，柔娘抬着一大盆脏衣衫回了家。
她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发包，额间布着汗珠，未涂脂粉，却有些清落落的美。
罗婆子见了她就发怵，可想到裴家那丰厚的媒钱，便腆着脸上前道：“柔娘来了，你瞧瞧你，穿的这般朴素都难掩美丽，可比秀蓉那丫头漂亮多了。”
柔娘蹙起柳眉，狐疑地问：“你来干什么？”
“裴老太太想为裴大公子挑个孙媳，这不，就挑到了柔娘你的头上。”
罗婆子刚说完这话，周氏就道：“裴大公子？外头的人都说他病弱得活不过五年。这可不行，若有什么不好，我们柔娘嫁过去不就要守寡了吗？”
罗婆子厚着脸皮笑道：“那都是流言，裴大公子只是稍微病弱些，寿数上与常人无异。”
事涉女儿一辈子的归宿，周氏难得聪慧了一回：“以他们裴家的富贵门第，若不是裴大公子寿数有缺，这样的好婚事怎么会落到我们柔娘头上？”
罗婆子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又道：“咱们柔娘是有福气的，说不准嫁过去后裴大公子的身子就好了。况且以柔娘如今的名声，还能寻到比裴家更体面的婚事吗？”
话音甫落，柔娘才把怀里的木盆搁下，道：“他们给多少聘礼？”
“五百两现银。”
柔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若能得五百两的聘礼，爹娘后半辈子就不用再为银钱发愁了。
只思索了一瞬，柔娘便点了头：“我嫁。”
周氏一惊，刚想出声阻拦的时候，便听柔娘笑着说：“罗婆子有句话没说错，以我现在的名声，哪里有人家愿意娶我进门？”
她其实并不在意能不能嫁人这事。
只是爹娘在意，为了让爹娘安心，她就要为自己寻个最合适的婆家。
如今看来，裴家是最合适的人家。
周氏擦了擦眼泪，道：“可裴大公子的身子……”
“外头的流言蜚语当不了真。”柔娘安抚着周氏，又对罗婆子说：“裴家什么时候来送聘礼？”
罗婆子嘴上笑道：“这得算个好日子。”心里却在嘲笑着柔娘的“恨嫁”。
外头流言四起，可把这母大牛给急坏了。
柔娘是有些心急，不过不是为了嫁人，而是确保这桩婚事没有什么岔子。
过了十来日，裴家请了保山上门，写下婚书，将聘礼送来了许家。
如此雷厉风行，生怕许家反悔的模样，让周氏又掉了一回眼泪。
柔娘却在收到婚书的第二日，去黑市里买了一大盆红漆涂料。
她还向邻居家讨要了些粪水，掺在了涂料里。
夜幕西沉后，她就赶去了张秀才家，将掺着粪水的涂料全泼在了他家大门上。
张秀才家虽然富贵，可还没有奢侈到请小厮看门的地步。
还是秀蓉她爹娘去张家串门的时候才发现了门口处的异样。
那粪水臭气熏天，黑色的广梁大门上被红漆涂料泼溅得到处都是，瞧着很是触目惊心。
路过的百姓们都围了过来，一声声地议论着是谁与张家有此深仇大恨。
张夫人闻讯跑来大门处，瞧见这惨状，忍不住跳脚：“是谁干的？”
这时，有人说方才瞧见柔娘提着个铁桶往张家走来。
柔娘立在原地，摊摊手道：“哪里来的铁桶？你们可别诬陷我。”
名声差有名声差的好处，柔娘说完这话后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剔骨刀，刚才检举柔娘的人就立刻改了口风：“我也没瞧真切。”
柔娘朝着张夫人狡黠一笑：“没有证据，张夫人可不能随意给我定罪。”
说完，站在柔娘身旁的小孩就高声嚷嚷道：“我知晓，柔娘姐姐要嫁去裴家做少奶奶了。”
裴家在京城内也算得上是有权有势。
柔娘摆明了就是在狐假虎威，让张家人吃下这一记哑巴亏，还不能拿她怎么办。
果然，张夫人胀红了脸，憋了半天却什么话都没说。
柔娘又塞了几颗糖给那小孩，朝张夫人挑衅一笑后便潇洒离去。
前几日，她遇到了个婆子，正在背地里传她与闲汉们私通的流言。
一通拳脚下去，那婆子便说出了诱她说流言的幕后凶手是张夫人。
柔娘可不是软包子，张夫人要害她，她就必定要把这笔仇债给还回去。
裴大公子虽然病弱，可裴家的招牌却很好用。
回去路上，柔娘喜笑颜开，嘴里还哼起了个江南小调。
走到拐角处，看到角落里停着辆以黑楠木为身的华丽马车。
她也没停留，兴冲冲地回了家。
等到柔娘远去，一双素净修长的手才掀起珠帘一角，轻笑道：“还会狐假虎威呢。”
【ps】:
(裴大公子无事，乘着小马车去看看老婆又惹了什么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