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下老脸,求了半辈子没求过的老同学,才把儿子塞进一家好单位。
他转正后宴请同事领导,却对我说:“爸,都是体面人,您就别来了,免得说错话。”
我没争执,只是给老同学发了条微信:“孩子不成器,给你添麻烦了。”
宴席最**时,他领导接到电话,脸色一变:“总部通知,你的入职程序有问题,明天不用来了。”
……
这辈子最丢脸的事,就是为我儿子严峻,求了我半辈子没求过的老同学。
窗外车水马龙。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儿子发来的消息。
“爸,我转正了。”
就这五个字。
连个感叹号都没有。
我心里却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为了这五个字,我搭上了半辈子积攒的清高和脸面。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严峻。
“晚上六点,锦凰府,荷花厅,我请领导和同事们吃饭。”
我心里一暖。
儿子总算懂事了。
知道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还告诉我地点。
这是想让我也去分享他的喜悦?
我手指有些颤抖,正准备回复“爸一定准时到”。
他的下一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爸,都是体面人,场面上的应酬,您就别来了。”
“您那些老观念,说话方式,怕不合时宜。”
“万一说错话,我以后在单位难做。”
我盯着那几行字。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我心口上。
锦凰府。
我知道那地方。
本市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
吃的是排场,是面子。
他怕我去。
怕我给他丢人。
我握着手机,枯坐在沙发上。
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个被遗弃的孤老。
脑子里闪过三个月前的情景。
严峻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
他妈走得早,我一手把他拉扯大。
看他那样,我心里跟刀绞似的。
他毕业大半年了,工作还没着落。
投的简历都石沉大海。
那次面试又失败了。
他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爸,我没用。”他红着眼睛对我说,“现在好单位没关系根本进不去。”
我叹口气。
我这辈子在文化馆做个普通职员,没权没势。
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骨头硬。
从来没为私事求过人。
可看着儿子消沉的样子,我心软了。
我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蒙尘的通讯录。
找到了那个几十年没联系的名字——秦海。
我当年的大学同学。
如今是某实权部门的大领导。
电话接通时,我的老脸臊得通红。
“老秦啊,我,严守国。”
“有个事……想求你……”
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那边秦海倒是很客气。
“老严啊,多少年没联系了,你开口,能帮我一定帮。”
我硬着头皮说了儿子的事。
“嗨,我当什么事。”秦海爽快地笑了,“让你儿子把简历发我,我打个招呼。”
“不过老严,现在单位招人程序严,我只能推荐一下,保证个面试机会,能不能成,还得看孩子自己。”
我千恩万谢。
挂了电话,手心全是汗。
我觉得自己像个乞丐。
严峻知道后,高兴得跳起来。
“爸!你还有这关系!怎么不早说!”
他看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崇拜。
后来的一切很顺利。
面试,实习。
秦海中间来过一次电话,语气轻松,说孩子不错,单位领导反馈挺好。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成了。
儿子有了好前程。
我这张老脸,也算没白丢。
可没想到。
转正宴。
他连门都不让我进。
理由是我会给他丢人。
窗外华灯初上。
城市的夜晚很热闹。
我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我没跟严峻争执。
甚至没回他消息。
争吵没有意义。
我了解我儿子。
他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他既然觉得我上不了台面。
我说破天也没用。
我拿起手机。
找到秦海的微信。
我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我发去严峻的简历,他回了个“收到”。
我犹豫了很久。
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最后,只发过去一句话。
“老秦,孩子不成器,给你添麻烦了。”
我没有告状。
我只是觉得愧疚。
愧对老同学的帮忙。
发完这条微信,我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
瘫在沙发里。
一动不动。
想象着此刻锦凰府荷花厅里的景象。
一定是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我儿子严峻,穿着笔挺的西装,意气风发。
举着酒杯,说着漂亮的场面话。
敬他的领导,敬他的同事。
他的人生迈入了新阶段。
他要把过去所有不够光鲜的印记,包括我这个不合时宜的老爹,统统关在门外。
他觉得那样才是体面。
他不知道。
他丢掉的是什么。
夜,深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或者根本就没睡着。
只是迷迷糊糊地躺着。
直到刺耳的手机**把我惊醒。
是我妹妹,严晓萍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带着哭腔的嚷嚷。
“哥!你快管管小峻吧!”
“他……他要把我们赶出家门!”
我心里咯噔一下。
猛地坐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