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水汽氤氲。
檀香的味道,混着普洱的陈香,钻进鼻子里。
陈安看着苏梅。
这个女人的眼睛,太利了。
像手术刀,能一层一层,把你心里那点想法,都给剖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
“苏总,我没那么天真。”
“我知道,我今晚,把瑞丰得罪死了。我撕的那份合同,不光是钱,更是王经理的脸。”
“他不会放过我。”
“我也知道,我给您打电话,您完全可以,当成一个笑话听。挂了电话,明天,该跟瑞丰怎么合作,还怎么合作。少了我一个陈安,地球一样转。”
苏梅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陈安顿了顿,迎上她的目光,“我赌您不会。”
“哦?”苏梅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凭什么?”
“凭您当初,签给我的那份合同。”陈安说,“您说过,您签的,是我这个人。”
“也凭您,看不上王经理那种人。”
“您是做大事的人。跟那种喂不熟的狗合作,您不嫌脏,我都替您膈应。”
苏梅笑了。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陈安啊陈安,你这张嘴,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
她走到陈安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
墨绿色的睡袍,裙摆扫过陈安的裤腿,带起一阵香风。
不是香水味。
是她身上的味道。
很淡,但很勾人。
“你说的,都对。”
苏梅停在他身后,双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手,很软,隔着一层西装面料,陈安都能感觉到,那股子温热。
“王胖子那个人,我确实看不上。跟他吃饭,我都怕他把口水,喷到我碗里。”
“瑞丰公司,也就那样。论实力,在业内,排不进前三。我跟他们合作,无非是图个方便,价格也还算公道。”
“但是……”
她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敲了敲。
“方便,是可以被替代的。”
“价格,是可以被超越的。”
“陈安,我问你。”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在他耳边。
热气,吹得他耳朵有点痒。
“现在,你一无所有。瑞丰,肯定会动用一切关系,封杀你。你那些老客户,肯跟着你这个‘叛徒’的,能有几个?”
“你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你凭什么,让我放弃一个稳定的供应商,把宝,押在你身上?”
“你拿什么,来跟我赌?”
陈安的后背,绷得笔直。
他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
他能感觉到,她胸口的柔软,似有若无地,贴着他的后背。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苏总。”
他开口,声音,有点哑。
“我没有宝,让你押。”
“我只有我自己。”
“我懂业务,我懂客户,我懂这个行业里,所有的门道和猫腻。”
“瑞丰能给您的,我能给。瑞丰给不了您的,我也能给。”
“王胖生性贪婪,他在您的采购价上,至少,加了百分之十五的‘人头费’。这笔钱,我能给您省下来。”
“瑞丰的技术团队,核心人员,都是些混日子的老油条。真正干活的,是下面几个年轻人。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能跟着我走。我们的服务,只会比瑞丰更好。”
“最重要的一点。”
陈安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梅。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
他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王胖子,是把您当客户。”
“而我,是把您当伙伴。”
“他的身家,是瑞丰给的。他只会,忠于瑞丰。”
“而我,如果苏总您肯拉我一把。我的身家,就是您给的。”
“我只会,忠于您。”
苏梅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看着陈安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欲望,有野心,有破釜沉舟的狠劲儿。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她忽然,又笑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陈安的嘴唇上。
“小家伙,口气不小。”
“不过,我喜欢。”
她收回手,坐回了茶台对面。
她拿起茶壶,又给他添满了茶。
“茶凉了,该换了。”
她说。
“瑞丰,也该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