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男友哄我说带我和妈妈去云南旅游。却在边境小镇把妈妈推进了人贩子的面包车。
三个月后,我在境外诈骗窝点的水牢里捞起神志不清的她。她指甲缝里嵌着男友的皮肤组织,
手腕上还戴着去年我送她的转运珠。我笑着擦干妈妈的眼泪:“别怕,伤害你的人,
一个都跑不掉。”当男友和小寡妇的婚礼收到我匿名寄去的“贺礼”。
打开竟是妈妈被割下的舌头时,他们终于想起我曾是顶尖外科医生的身份。——“现在,
该轮到你们尝尝被拆解的滋味了。”生日蛋糕上那簇跃动的火苗,
在我眼前虚化成一个暖融融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油香和蜡烛燃烧时特有的蜡油味,
混杂着陈锋身上那股廉价须后水的刺鼻味道。他站在我对面,咧着嘴笑,
露出一口被烟渍熏得微黄的牙,那张曾经让我觉得有几分憨厚可靠的脸,
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线条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薇薇,快许愿!”他催促着,
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兴奋,“吹完蜡烛,有超级大惊喜!”惊喜?
我看着他眼中闪烁的、近乎贪婪的光,心底某处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这光太熟悉了,
每次他看中什么超出我们负担能力的玩意儿,比如商场橱窗里那块天价手表,
或者路过4S店时瞥见的崭新SUV,他眼里就会燃起这种不顾一切的火苗。我闭上眼,
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烛火的热气烘烤着脸颊。愿望?无非是妈妈的身体能再好一些,
我和陈锋能安安稳稳地走下去……还有,希望他眼里那团越来越盛的、名为“欲望”的火,
能稍微收敛一点。黑暗里,我仿佛听见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嗡”声震动,又迅速被他带着汗意的手掌盖住。“许好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我睁开眼,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房间里瞬间暗了大半,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什么惊喜啊?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充满期待。“旅游!”陈锋猛地一拍手,声音洪亮得吓了我一跳,
“云南!西双版纳!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带阿姨出去散散心吗?机票我都订好了,后天就走!
就咱仨!”云南?西双版纳?妈妈的身体……我下意识地看向卧室紧闭的门。
妈妈周桂芳有轻微的心律不齐,还有老寒腿,医生建议静养,
长途奔波加上气候湿热……我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陈锋堵了回来。“哎呀,你放心!
”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趔趄了一下,“我都打听好了!那边空气好,
负氧离子高,对阿姨身体只有好处!再说了,我找的是那种特别悠闲的慢节奏团,
全程车接车送,一点儿不累人!阿姨操劳一辈子了,也该享享福了!薇薇,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为了阿姨!”他的话语像密集的雨点砸下来,
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他的手臂紧紧箍着我,掌心滚烫,
隔着薄薄的T恤料子,那热度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为了我?为了妈妈?
看着他唾沫横飞的脸,那句“我考虑考虑”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按了回去。
他眼神里的那股狂热,混合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算了,
也许……也许出去走走,对妈妈真的有益无害?“那……好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我跟妈说说。”陈锋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
那笑容灿烂得近乎扭曲,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用力抱了我一下,
下巴上的胡茬蹭过我的额头,有点刺痒。“这就对了!相信我,薇薇,这次旅行,绝对难忘!
”难忘?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沉甸甸地坠入我心底。两天后的旅程,
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飞机落地昆明,转乘大巴前往边境小镇勐腊,陈锋全程异常亢奋,
话多得反常,不断指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热带雨林景色,语调夸张地赞叹,
又不停地回头对坐在后排的妈妈嘘寒问暖,递水递零食,殷勤得让人头皮发麻。
妈妈周桂芳靠窗坐着,脸色有些疲惫的苍白,面对陈锋过度的热情,只是勉强挤出笑容,
轻轻点头,偶尔低声回应一句:“小锋,费心了。”她的目光常常越过陈锋兴奋挥舞的手臂,
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询问。我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
示意她安心。陈锋的表现确实不对劲,那股亢奋劲儿下,似乎绷着一根快要断裂的弦。
抵达勐腊时已是傍晚。
这个边陲小镇笼罩在一种湿热的、混杂着陌生植被气息和某种隐约不安的氛围里。
夕阳像泼洒的橙红颜料,涂抹在低矮杂乱的建筑上,街边小贩叫卖着听不懂方言的水果,
皮肤黝黑、眼神警惕的当地人三三两两走过,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
陈锋显得更加焦躁。他不停地看手机,屏幕的冷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眼神飘忽,
像在急切地搜寻着什么,又像在躲避着什么。
他草草把我们带进一家招牌破旧、灯光昏暗的旅店,
前台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眼皮都懒得抬的老头。“你们先上去歇会儿,放行李,306房。
”陈锋语速飞快,把一张薄薄的房卡塞到我手里,指尖冰凉,“我……我去附近转转,
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特色宵夜,顺便买点水!马上回来!”他甚至没等我们回应,就匆匆转身,
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旅店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愈发浓稠的暮色里。
那背影,透着一种甩脱包袱般的仓皇。我心里那根不安的弦,瞬间绷到了极致。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我扶着妈妈,慢慢走上狭窄、散发着霉味的楼梯。推开306房门,
一股更浓重的灰尘和潮湿气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两张简陋的单人床,床单泛黄。
墙壁斑驳,墙角结着蛛网。窗户对着一条幽深狭窄的后巷,光线昏暗。“妈,您先坐会儿。
”我把妈妈扶到稍微干净点的那张床边坐下。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嘴唇微微颤抖。“薇薇……”她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妈这心里……突突直跳……小锋他……”“妈,别怕。”我强压下自己同样翻涌的心悸,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您在这儿等我,锁好门,谁敲也别开。我就去门口看看他回来没,
马上回来。”我必须弄清楚陈锋在搞什么鬼。他刚才看手机和离开时的眼神,
绝不仅仅是去买宵夜那么简单!那是一种……一种去完成某项肮脏交易的急切和紧张。
安顿好妈妈,我深吸一口气,快步下楼。旅店前台的老头依旧在打盹。我轻轻推开门,
湿热的风裹着尘土和远处垃圾堆的酸腐味扑在脸上。暮色四合,小镇的街道像被泼了墨汁,
迅速暗沉下来。我凭着记忆,朝着陈锋消失的方向,拐进那条阴暗的后巷。巷子又窄又深,
两侧是高高的、布满污渍的墙壁,头顶的电线杂乱纠缠,像一张巨大的黑网。地面坑洼不平,
积着黑乎乎的水。光线几乎被吞噬,只有远处巷口一盏昏黄的路灯投来微弱的光晕。
我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墙壁,放轻脚步往里挪动。心跳在耳边擂鼓。没走多远,
一阵刻意压低的、急促的交谈声就顺着风飘了过来,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断断续续。
“……人……没错吧?货……可要验清楚……”一个粗嘎的男人声音。
…货好得很……干净……没病……年纪是大了点……但器官……绝对能用……”另一个声音,
带着谄媚和急切。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器官?货?干净?每一个词都像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猛地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我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借着巷口那点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前方十几米外的景象。那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地、永久地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也烫穿了我的灵魂!昏暗的光线下,陈锋!
那个昨天还在我生日蛋糕前说着“为了你为了阿姨”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我。
他面前停着一辆没有悬挂牌照、脏污不堪的银灰色老旧面包车,侧门敞开着,
像一个张开的、吞噬生命的黑洞。
两个身材粗壮、穿着脏兮兮背心、一脸横肉的男人站在车旁,其中一个手里还夹着烟,
火星在黑暗中明灭。而陈锋,
正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将一个人往那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车门里塞!
个瘦小的、佝偻着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格子衬衫、正徒劳地挣扎着的身影……是妈妈!
是我的妈妈周桂芳!她像一片无力的落叶,被陈锋那双曾经拥抱过我的手,凶狠地推搡着。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粗糙的车门框边缘,指甲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吱嘎”声。
她似乎想回头,想呼喊,但一只粗糙的大手从车内猛地伸出,
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汗味和烟草味,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她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那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浑浊的瞳孔在昏暗中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扩散,死死地、穿透黑暗,
定定地望向我藏身的方向!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世界的声音彻底消失,
只剩下妈妈那双被绝望和痛苦撕裂的眼睛,像两把淬毒的匕首,隔着污浊的空气,
狠狠扎进我的心脏!血液在血管里逆流、冻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妈——!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带着血沫的味道,尖锐地划破了死寂的巷道!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出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绝望的母兽!
我的嘶喊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巷子里爆开!陈锋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那只正狠命将妈妈往车里塞的手,瞬间停顿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
脸上血色尽褪,那双刚才还闪烁着贪婪和急迫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被撞破最不堪秘密的、巨大的惊恐和慌乱,瞳孔缩成了针尖。
车旁那两个粗壮的男人反应更快。捂妈妈嘴的那个立刻松手,眼神瞬间变得凶戾如野兽,
低吼一声:“妈的!有眼子!”另一个扔掉烟头,啐了一口,像两座铁塔般,
毫不犹豫地朝我猛扑过来!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湿漉漉的坑洼地面上,溅起污浊的水花,
带着浓重的杀意!妈妈的嘴终于获得了自由。她看到了我,
那双浑浊的、被巨大恐惧攫住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濒死般的求生光芒,
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薇薇——跑!快跑啊——!”她用尽残存的力气,
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哭喊,那声音像砂纸摩擦着骨头,刺得人耳膜生疼。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里只有妈妈被拖进面包车那黑洞洞车厢的绝望身影,
只有陈锋那张写满背叛和罪恶的、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愤怒像沸腾的岩浆,
瞬间烧干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惧,只剩下毁灭的本能!我迎着扑来的大汉冲了上去,没有技巧,
只有同归于尽的疯狂!指甲就是我的武器,狠狠抓向对方那张横肉虬结的脸!“臭娘们!
”大汉被我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一跳,侧头躲闪,脸上还是被我的指甲刮出几道血痕。
他彻底暴怒,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扇过来!“啪!”一声脆响!
我的左脸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横飞出去,
重重摔在冰冷湿滑、布满污垢的巷子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半边脸瞬间麻木,随即是**辣钻心的剧痛。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动作快点!弄上车!
”另一个大汉已经粗暴地将还在挣扎的妈妈彻底塞进了面包车。车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被猛地关上,隔绝了妈妈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陈锋!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嘶吼着,声音因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破裂。
我看到陈锋慌乱地往后退,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像一只暴露在阳光下的蛆虫。
那个被我抓伤脸的大汉骂骂咧咧,再次朝我逼近,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就在这时,
巷口传来几声模糊的、像是路人经过的说话声。“操!有动静!
”准备对我动手的大汉警觉地顿住脚步,看向巷口。“快走!别节外生枝!
”车里的同伙急促地催促。捂脸的大汉狠狠瞪了我一眼,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算你命大!”他转身,和另一个同伙迅速跳上驾驶室。
引擎发出一阵破锣般的嘶吼,老旧的面包车猛地向前一窜,轮胎碾过地面的积水,
溅起肮脏的泥点,像逃离地狱的恶鬼,疯狂地冲出了巷口,瞬间消失在勐腊镇混乱的夜色里。
昏暗的巷子,只剩下我和陈锋。世界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带着血腥味,
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像吸进冰冷的玻璃渣,
刮擦着灼痛的喉咙和碎裂的心肺。我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肘撑起半边身体,
左脸**辣地肿痛,嘴里全是铁锈味。视线因为剧痛和泪水而模糊,
但我死死地、像钉子一样钉在陈锋身上。他僵立在原地,离我不过几步远,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刚才那点被撞破的惊惶,
此刻彻底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吞噬。他看着我,眼神飘忽,不敢聚焦,
像一只被剥光了皮毛扔在冰天雪地里的老鼠。
“薇薇……薇薇你听我解释……”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脚下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砖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也是被逼的……他们……他们……”“被逼的?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轮摩擦铁片,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恨意,
“被逼着卖我妈?被逼着把她推进地狱?!陈锋!”我猛地提高了音量,
这嘶吼耗尽了我仅存的气力,喉咙里涌上腥甜,“她是你什么人?!她给你做过饭!
给你缝过衣服!她把你当半个儿子!!”我死死盯着他,看着他脸上血色尽失,
看着他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巷口那点昏黄的光,
把他此刻的狼狈和丑恶照得清清楚楚。我艰难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他,
指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把她卖去哪儿了?!
卖给谁了?!说——!!”我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锋紧绷的神经上。
他身体猛地一颤,眼神彻底溃散,那点残存的狡辩和伪装被彻底击碎,
只剩下**裸的、想要逃离的恐惧。“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突然崩溃般地嘶喊起来,双手抱着头,身体沿着墙壁往下滑,几乎要瘫坐在地,
“是白玫!是白玫那个**!她……她欠了那边人的钱!还不上了!高利贷!要命的高利贷!
们说……说只要弄到一个‘货’……就能抵债……还能……还能分一笔钱……”他语无伦次,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我没办法啊薇薇!他们会杀了我的!杀了白玫的!
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白玫。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那个风韵犹存、眼波流转、在陈锋公司楼下开着一间小小咖啡馆的小寡妇。
陈锋最近几个月总往她那里跑,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廉价香水和咖啡豆混合的怪味。
原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孩子?”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像是在咀嚼一块坚冰,
“所以……为了你们的孩子……为了那个寡妇……你就把我的妈妈……卖了?
”陈锋不敢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呜咽。那呜咽声,
在我听来,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极致的愤怒过后,是灭顶的寒冷。
那寒冷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感官和情绪。脸上的痛楚消失了,喉咙的腥甜消失了,
连那颗被撕裂的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世界变成一片死寂的、缓慢流淌的灰色。
我撑着冰冷肮脏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很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又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我一步一步,朝着瘫软在墙角的陈锋走过去。
脚步踩在湿滑的地面,发出轻微而粘腻的声响。巷口的光线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陈锋感觉到了我的靠近,惊恐地抬起头,
糊满了脸:“薇薇……别……别过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我停在他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恐惧如此真实,如此卑微,如此……令人作呕。我缓缓弯下腰,
凑近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我的眼神一定空洞得可怕,因为他在我的注视下,
连呜咽都噎住了,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我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死水,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陈锋。”他猛地一哆嗦。“听着。
”我的目光穿透他的瞳孔,像是在宣读判决,“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的男朋友。
你是我名单上,第一个要下地狱的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下,砸在死寂的巷子里,
也砸在陈锋骤然收缩的瞳孔里。“还有白玫。”我直起身,不再看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目光投向面包车消失的、黑暗的巷口尽头,那里仿佛连接着无间地狱的入口,
“你们这对狗男女,一个都跑不掉。”我转过身,
不再理会身后那个烂泥般瘫软、发出意义不明呜咽的废物。迈开脚步,
朝着巷口那点微弱的光走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却又异常坚定。
脸上肿胀的痛楚清晰地传来,嘴里腥甜的血味弥漫开。但这痛,这血,此刻都化作了燃料,
点燃了我眼底深处那簇幽冷的、名为复仇的火焰。它无声地燃烧着,
照亮了前方一片漆黑的、布满荆棘的道路。这条路,我将独自走下去,
直到把妈妈从地狱里抢回来,直到把那些将她推入地狱的人,亲手送进更深的地狱。
勐腊小镇混乱的夜色,成了我人生彻底崩塌的分水岭。报警?
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秩序边缘的边境之地,
面对一个早已消失无踪的面包车和语焉不详的“那边人”,
当地警方的回应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立案,记录,公式化的安慰,
然后是漫长的、石沉大海般的等待。我守着那间散发着霉味的旅店房间,
看着窗外陌生的、危机四伏的街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法律的光芒,
有时照不进人性最幽暗的角落。我独自踏上了追踪之路。陈锋和白玫的名字,
成了我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线索。我像一条无声的猎犬,
段——网络爬虫、论坛悬赏、甚至匿名潜入一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信息掮客聚集的暗网角落。
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积蓄迅速见底,我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那枚小小的订婚戒指,
只换来几张薄薄的钞票。追踪的过程是漫长而绝望的泥沼。陈锋和白玫,如同人间蒸发。
他们的通讯彻底中断,社交账号沉寂,身份证件仿佛从未存在过。每一次看似有希望的线索,
最终都指向冰冷的死胡同。只有一次,在一个隐秘的、充斥着加密信息的论坛深处,
一个匿名的ID在回复我高额悬赏的帖子时,
KK园区’那边有人接……‘水房’最近缺‘材料’……风声紧……价码高……”KK园区。
水房。材料。这些冰冷的、非人的词汇组合在一起,
指向一个在东南亚臭名昭著、以电信诈骗和人口贩卖为支柱产业的魔窟。而“水房”,
更是其中处理“不听话货物”的恐怖地狱。妈妈……她会被当成“材料”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日夜啃噬着我的神经。三个月。
整整九十多个日夜在希望与绝望的反复碾压中度过。我辗转于边境线附近混乱的城镇,
像幽灵一样出没在那些蛇头、偷渡客、掮客聚集的阴暗角落。饥饿、疲惫、危险如影随形。
好几次,我差点被当成猎物盯上,
靠着近乎本能的警惕和一股支撑着我不倒下的恨意才侥幸逃脱。支撑我的,
是妈妈被拖上车前那双绝望的眼睛,
是口袋里那枚冰冷的、小小的东西——那是我在旅店房间角落,
妈妈挣扎时可能遗落下的、一颗从她旧手链上脱落的、磨得有些发亮的红色塑料转运珠。
直到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雨夜。
我蜷缩在边境线另一侧某个混乱城市、一家廉价旅馆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味的房间里。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从未见过的、经过重重加密的号码发来一条信息,
内容简短得令人心悸:“‘水房’,新货,编号47,女,年龄相符。速。
”后面附着一个精确到经纬度的坐标定位。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胸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沉入脚底。
没有时间思考这信息的真假,没有时间权衡风险。妈妈!那是唯一指向她的线索!
我抓起背包,像疯了一样冲出旅馆,一头扎进瓢泼大雨之中。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
混合着我滚烫的泪水。坐标指向城外一片废弃的工业区边缘。我拦了一辆破旧的摩的,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坐标,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什么也没问,发动了引擎。
摩托车在泥泞不堪、几乎没有路灯的土路上颠簸飞驰。
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大的、沉默的怪兽骨架,在惨白的闪电映照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化工废料刺鼻的酸味和雨水的腥气。最终,
摩托车在一片被锈蚀铁网围起来的区域外停下。
司机指了指铁网深处一栋孤零零的、低矮的、如同巨大水泥棺材般的建筑,
那里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在无边的雨夜和废墟中,显得格外诡异和不祥。他没要钱,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怜悯,有警告,然后调转车头,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铁网上有一个巨大的、被暴力撕开的破口。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雨水冲刷着地面黑色的污泥,形成浑浊的小溪。靠近那栋低矮建筑,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直冲脑门,令人作呕。
里面传来模糊的、非人的痛苦**,还有沉重的击打声和粗暴的呵斥。建筑的大门虚掩着,
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里面光线昏暗,
只有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挂在满是污渍和蛛网的高高天花板上,勉强照亮。眼前的景象,
瞬间将我拽入了人间炼狱。巨大的水泥池子!冰冷浑浊、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里面浸泡着……人!十几个,甚至更多的人!他们像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大部分**着身体,
只穿着破烂的底裤,皮肤被污水泡得发白发皱,布满了溃烂的脓疮和青紫的瘀伤。
有的眼神空洞呆滞,如同死鱼;有的在痛苦地低低**,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有的则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排泄物、呕吐物和不知名的污秽。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混合着排泄物、脓血、消毒水和绝望的死亡气息。
两个穿着黑色背心、纹着狰狞刺青、满脸横肉的打手,正骂骂咧咧地站在池边。
其中一个手持一根长长的、沾满污物的竹竿,
粗暴地捅着池子里一个试图把头伸出水面的男人。“妈的!想上来?给老子老实待着!
”另一个则拎着一根粗大的橡皮棍,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池子里扫视,
寻找着下一个“不听话”的目标。我的目光,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疯狂地在那些浮沉的人影中搜寻。编号47……编号47……在哪里?!突然,
我的视线凝固在靠近角落的一个身影上。她半个身子浸在污水中,
头无力地歪靠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池壁上,花白、稀疏的头发被污水黏成一绺一绺,
贴在浮肿苍白的脸上。那张脸……那张刻在我骨血里的脸!虽然浮肿变形,布满青紫和污垢,
但那眉眼,那轮廓……是妈妈!是周桂芳!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浑浊涣散,没有一丝光彩,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嘴唇干裂发紫,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一条手臂软软地垂在身侧,像是断了。“妈——!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撕破了炼狱里压抑的**和打手的呵骂!我像疯了一样,
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角落的水池边缘!两个打手被我的突然出现和尖叫惊得愣了一下,
随即暴怒:“操!哪来的疯婆子?!”手持橡皮棍的那个立刻凶神恶煞地朝我冲过来!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眼中只有妈妈!只有她泡在污水里那残破的身体!我纵身跳下!
冰冷、恶臭、粘稠的污水瞬间淹没到我的胸口,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气味让我一阵眩晕。
我踉跄着,手脚并用地扑到妈妈身边。“妈!妈!是我!薇薇!你看看我!妈!”我颤抖着,
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伸出双手,想抱住她,又怕碰到她身上的伤。
她的身体冰冷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我的哭喊似乎穿透了她意识的重重迷雾。
她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在我的脸上。
几秒钟的死寂,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然后,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
极其微弱地、极其缓慢地,燃起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光。那光芒极其微弱,像风中残烛,
却带着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难以置信的辨认。“……薇……?
”一个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从她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了出来。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是我!妈!是我!薇薇!我来了!我来了……”我泣不成声,
紧紧抓住她一只枯瘦、冰冷的手。就在我的手触碰到她手腕的刹那,
一个熟悉的触感让我浑身剧震!我猛地低头看去!
在妈妈那只泡得发白发胀、布满擦伤和勒痕的手腕上,
赫然戴着一条褪色发黑、简陋的塑料珠子手链!那是去年她生日,
我用打工攒的钱在地摊上买的,不值钱,但她说红色的转运珠喜庆,就一直戴着!此刻,
那串手链被污垢覆盖,但其中一颗红色的塑料转运珠,在昏黄的光线下,
倔强地透出一点黯淡的红色!我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她紧握的、另一只手的指甲缝里!
那指甲缝里,嵌着一些深褐色、已经干涸凝固的……皮肤碎屑和组织!颜色很深,
在污水的浸泡下依然清晰可辨!陈锋!那天在巷子里,妈妈挣扎时死死抠住车门框,
指甲里……抠下的是陈锋的皮肉!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像汹涌的岩浆,
瞬间冻结了我脸上的泪水。我抬起头,
看向妈妈那双终于找回一丝焦距、却盛满了无尽痛苦和恐惧的眼睛。我伸出手,用袖子,
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她脸上冰冷的污水和泪水。然后,我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最深处凿出来的寒冰:“别怕,妈。
”我感觉到她冰冷的身体在我怀里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我的嘴角,
缓缓地、缓缓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地狱之门的开启,
是复仇之刃出鞘的寒光。
“伤害你的人……”我凝视着她浑浊瞳孔里倒映出的、我自己那双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眼睛,
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告:“一个。都。跑。不。掉。”冰冷污浊的池水浸透了我的衣服,
寒意刺骨,却远不及我此刻心中那片冻结的荒原。妈妈微弱而痛苦的呼吸拂过我的脖颈,
像破碎的风箱,每一次都刮擦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她指甲缝里那点干涸的深褐色碎屑,
像烧红的烙印,烫穿了我的视网膜,也烫穿了这三个月来所有积压的绝望和愤怒,
将它们瞬间淬炼成一把冰冷、锋利、指向明确的复仇之刃——陈锋!白玫!“妈的!找死!
”池边的打手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持橡皮棍的那个怒吼着,跳下池子,
浑浊的污水被他沉重的身体溅起老高。他满脸横肉,眼神凶戾,橡皮棍带着风声,
毫不留情地朝我头上砸来!求生的本能和那股支撑着我的、名为复仇的冰冷火焰在瞬间爆发!
我猛地侧身,用肩膀硬生生扛下这沉重的一击!“砰!”剧痛瞬间炸开,
左肩胛骨像是要碎裂,身体被砸得往下一沉,污水呛入口鼻。但就在同时,
我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狠狠抠向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目标是眼球!
这是最直接、最能让对方瞬间丧失战斗力的要害!“啊——!”打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捂住眼睛踉跄后退,橡皮棍脱手掉进污水中。另一个手持长竹竿的打手见状,
也怒吼着跳了下来,竹竿像毒蛇般捅向我的腰腹!池水限制了动作。我抱着虚弱的妈妈,
行动更是受阻。竹竿尖头狠狠戳在我的肋骨上,尖锐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
差点松开抱着妈妈的手。“跑……薇薇……别管我……”妈妈在我怀里发出破碎的气音,
枯瘦的手徒劳地想推开我。“闭嘴!抓紧我!”我嘶吼着,声音因剧痛而扭曲,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我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妈妈死在这里!
我猛地抓住那根戳来的竹竿前端,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同时借着对方的力道,
身体在水中狠狠一拧!整个人抱着妈妈,
朝着池子另一侧相对空旷、靠近一个排水铁栅栏的地方扑去!混乱!
池子里的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惊动,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哭喊。
两个打手被我不要命的打法暂时逼退,那个捂着眼睛的还在惨叫,
另一个则骂骂咧咧地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就是现在!
我抱着妈妈扑到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边。栅栏的缝隙很小,
但边缘似乎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变形松动。我顾不上多想,把妈妈的身体尽量往缝隙里塞!
“妈!爬!往外爬!”我嘶喊着,用肩膀死死顶住一个试图冲过来的打手,
后背硬挨了他狠狠一拳,喉头一甜,血腥味再次弥漫。妈妈浑浊的眼睛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