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回来了。

他站在那条老街的街口。风吹过来，带着一股子灰尘和劣质油烟的味道。三年了，这味道没变。他摸了摸鼻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不是以前抽的三块五的红梅，是软中华。他点上一根，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圈，在这片灰蒙蒙的天空下面，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三年前，他就是从这里走的。不，是被赶走的。被林珊。

“陈峰，我们分手吧。”林珊当时就站在这家奶茶店的门口，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看他的脸。“我等不起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生活？陈峰当时攥着拳头，指甲掐得手心生疼。他想喊，想骂。他想说我可以拼，我可以给你所有。但他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好。”

然后他转身就走，一步都没回头。他觉得自己的背挺得笔直，像个军人。可他知道，后背一定全湿了。冷汗。心口那块地方，好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空得能灌风。

现在，他回来了。开着他的黑色宾利，就停在不远处的路口。车窗摇下来，司机老王坐得笔直。路过的街坊邻居，眼神里全是看西洋景的好奇。

陈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他抬头，看向那家奶茶店。店还在，只是招牌旧了些。门口站着一个服务员，正在招揽客人。

他的手机响了。

“老板，都安排好了。”是苏影的声音。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笑意。“城东那块地，我们拿下来了。晚上回来庆祝？”

“嗯。”陈峰应了一声。“我晚点回去。”

“又在老街那边？”苏影问。

陈峰没说话。

苏影在那头轻笑了一声。“别玩太疯了，早点回来。我等你。”

电话挂了。陈峰把手机揣回兜里。他又点上一根烟。玩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回来是为了找一样东西。或者说，是为了了结一桩事。

他往前走，慢悠悠的。路过一家小中介，门口贴着各种出租出售的纸条，乱七八糟。其中一张红纸，用黑笔写着几个大字，特别扎眼。

“诚聘保姆。住家。月薪一万五。要求手脚麻利，爱干净。联系李管家。”

地址，是他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山顶的别墅区，云水一号。

陈峰盯着那几个字，笑了。嘴角扯开，却没半点笑意。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管家的电话。

“李叔。”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招聘启事，是你贴出去的？”

“是，先生。家里缺个打扫卫生的人。”

“行。”陈峰看着那张红纸。“如果今天下午，有个叫林珊的女人来应聘，把她留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先生，您……”

“照做就是了。”

陈峰挂了电话，转身朝宾利走去。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真皮座椅的触感，冰冷又高级。

“老板，回山庄？”老王问。

陈峰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是空的。

“回去。”他说。

车开动了。窗外的老街，一点点往后退。那些低矮的房子，杂乱的电线，都变得模糊。陈峰闭上眼。

三年前，你为了钱离开我。

三年后，我成了你的雇主。

林珊，你说，这算不算一出好戏？

他心里想着，嘴边那点笑意，终于透出一点冷。像冬天结的冰，又硬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