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带林珊去的是一楼最角落的一个小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但很干净，床单是雪白的，叠得像豆腐块。

“这是你的房间。隔壁是储物间，打扫工具都在里面。”李管家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情绪。“你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主要负责先生的一日三餐和卧室、书房的清洁。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好的，李先生。”林珊低着头，小声回答。

李管家走了。林珊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地坐到地上。她看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心里一片茫然。她的人生，好像就在几个小时里，被彻底打败了。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李管家的声音。

“林**，先生饿了，准备晚饭。”

林珊一个激灵，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脸。她现在是保姆了，要工作。她打开门，跟着李管家去了厨房。

厨房大得吓人，比她以前住的那个出租屋都大。各种厨具，她连见都没见过，闪闪发亮。冰箱是嵌入式的，门一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全是高档食材。

“先生晚餐比较简单，一碗小米粥，两样小菜。”李管家指着食材，“粥在这里，菜是那边。先生口味清淡，不要放太多盐。”

林珊看着那些东西，手心又开始冒汗。她以前也会做饭，但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锅灶。面对这些高级玩意儿，她有点手足无措。

“我……我试试。”她说。

她开始淘米，洗菜。她的动作很笨拙，好几次差点把盘子打碎。李管家就站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那眼神让她更加紧张。

好不容易，粥熬好了，菜也炒好了。她把菜盛进精致的瓷盘里，把粥倒进汤碗。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端去吧。”李管家说。

林珊端着托盘，手还在抖。托盘很沉，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洒出来一点。

她走到餐厅。陈峰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他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手机。

林珊把碗筷一一摆好。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先生，您的晚饭。”

陈峰放下手机，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林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陈峰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勺子。

“盐放多了。”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林珊赶紧道歉，“我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陈峰看着她，眼神冷冷的。“这碗粥，你喝了。”

林珊愣住了。她看着那碗粥，那是她亲手熬的，现在却要她自己喝掉。这是一种惩罚。无声的，羞辱的惩罚。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想反驳，想说凭什么。但她看到陈峰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她没有资格。

她端起那碗粥，滚烫的碗壁烫着她的手心。她低下头，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粥很烫，烫得她舌头发麻。她就那么忍着，一口一口地喝。

眼泪混着粥，一起咽了下去。又咸又苦。

陈峰就那么看着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看着她把一整碗粥喝完，看着她的眼泪掉下来，又偷偷抹掉。

“吃完了吗？”他问。

林珊点了点头。

“那就把碗收了，滚出去。”陈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林珊站在空荡荡的餐厅里，手里还捧着那个空碗。碗还留着她的体温。她看着楼梯上消失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那碗粥，被滚烫地煮了一遍，然后变得冰冷。

她想，原来恨一个人，可以这么简单。

不需要打骂，不需要咒骂。

只需要用最平静的方式，就能把一个人的尊严，碾得粉碎。

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走回厨房。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着她的手。她用力地搓洗着那个碗，好像要把那股屈辱的味道，全部洗掉。

可是，洗得掉吗？

她抬起头，看着光洁如镜的灶台，映出她那张苍白又狼狈的脸。

她对自己说。林珊，忍着。为了妈妈，为了弟弟，你必须忍着。